一个梦
混混并不是混混,但大家都这么叫他,他就成了混混。
他家里穷,父母都在外地务工,只有nainai一个人照顾着他。nainai年纪大了,每天只管他吃喝,也没有力气去监督他读书了,整日只会对着老伴的骨灰盒说话。
混混被老师指着鼻子骂了几次“有爹娘生没爹娘养”之后就不想再读书了。读书没用,书呆子会被人嫌弃的,他就很看不起班里的那个四眼仔。明明衣服穿得那么破,还要硬带着个眼镜凹造型。他把那个眼镜藏起来过,四眼仔午休起来找不到眼镜,连眼前的老师是数学老师还是语文老师四眼仔都分不清。但他一下就被抓住了,因为全班就他笑得最大声。
他逃课去学校旁的空地晃悠。凑巧瞧见,几个高个男生围成圈正在欺负人。他躲在树后瞧了一阵,原来在欺负村里的那个哑巴。
哑巴从小就是哑巴,跟他一个样,家里只有爷爷一个人,哑巴的父母去哪了或者是死了,村里的人都不知道。
哑巴长得很好看,可惜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所以当混混为了救她被那几个高个男生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哑巴只会呜呜地哭着,喉中发出些奇怪的声响。但混混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虽然身上疼得厉害,但他还是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小声说了句:“我没事。”
哑巴用手捂住那正在渗血的伤口。
混混在想,这哑巴身上的味道真好闻,他现在晕乎乎的,像踩在云间。
——
六年后,哑巴的爷爷死了。
哑巴在村里的一家裁缝店里当工,裁缝店的老板娘不怎么喜欢这个哑巴,但因为她手巧还是把她留下了。老板娘很烦,因为她每日都需要帮哑巴赶走那些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男人。
村里的很多男人都想着娶她过门,虽然她是个哑巴,但她长得好看,孤苦伶仃惹人疼爱。
老板娘问她:“你这辈子都不嫁了?”
哑巴摇摇头,打着手语。
老板娘不耐烦地摆手,“别给我打,我看不懂。管你嫁不嫁人,给我好好穿针脚。”
哑巴脸上带着微笑,点头,手上动作更加细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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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混混去了外地找父母。到了外地见到父母后,他才知道父母在外欠下巨额债务,不是不肯回老家,是怕债主找到老家,nainai和混混都没办法安生了。
混混就在外地找了份工作和父母一起还债。
这一还就是六年。钱还了一半,还差一半没还完。父母总是让混混去找个伴,再生个孩子给他们玩玩。混混长得俊,住在附近的很多女人都想跟他在一起,他没一个松嘴,都是拒绝了。
父母害怕他是个同性恋。
混混笑了一声,说:“我在老家有喜欢的姑娘。”脑子里想的是哑巴,村里最漂亮的姑娘。
六年来,他无时无刻都在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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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在店门口磕着瓜子,指了指东边,问正在打针车的哑巴:“你知道吗?陈家nainai前几天去世了。nainai年纪大了周围也没人,撑不住就跟老伴一起去了。”
哑巴停了针车,圆溜水亮的眼睛盯着老板娘看,眼底是疑惑。
“就那个混混,小学就没读书的那个混混他们家。”
哑巴一下从凳子上起身,解了自己的身上的围裙,着急地给老板娘打手语。
“我看不懂!”
“你要走是吧?”老板娘问。
哑巴着急地点头。
“那今天就不算你做了工。”锱铢必较的老板娘不放过任何一个压榨她的机会。
哑巴又点头。
老板娘看着哑巴匆匆离去的窈窕背影,朝空气中呸了两声,舌头因为瓜子啃多了变得有些涩,“那么多男人都不肯答应,原来是想跟那个混混。”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急,就是想要去他们家看看。看看他的nainai,想着或许能见他一面。
跑过去的中途下了雨,她被雨淋了一身。
到他家门口的时候,衣服已经shi得不成样子。
雨还在下,豆大的雨点打在她的身上,砸得她发疼。
屋里有声音,她欣喜了一下,正打算敲门又忽然害怕了。
在门口踌躇了半天,她觉得自己真是个傻子。
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混混看到她时,震惊地说不出话。
她全身shi透,身上的衣服吸饱了水,贴在她的身上。发丝也黏在脸上,哪里都狼狈,那张脸却还是美得令人着迷。
出水芙蓉。
混混的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成语。这小学老师要是知道他还能记得这个成语,估计会开心得夸赞他几句。
“你怎么来了?”混混问她。
哑巴说不出话,也没打手语,就是站在那看他。
六年不见,他变了许多。脱了孩童的那份稚气,添了成熟的气质。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