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好似沉到了冰冷而又黑漆漆的深渊,言府一夜之间人去楼空,而言希莹下落不明,他从没有这般失落过。
“还请您放心,小姐住在陈官镇上,一切都好。”韬玉拜了一拜,说道。
“陈官镇?言府抄家后,你家小姐的经历细细跟我道来。”陆抒桐拧眉,他的心紧揪着,担忧道。
“小姐离府,和奴婢一起去了陈官镇后,便租了陈员外的院子,陈员外府上的侍女,曾是奴婢的旧识。”韬玉娓娓道来,方才握紧的手指也慢慢松开,韬玉没了先前的拘束,自在起来。
“烦请姑娘传话给言小姐,明日我便去看她,还有,这墨玉扳指便当做信物,你帮我捎给他。”他摘下手上的墨玉扳指,放在韬玉的手心,温润说道。陆抒桐的话语仿佛阳春三月的杏花微雨,好似润泽着山涧的清泉。
“请公子放心,小姐叮嘱过我,奴婢不会出差错。”韬玉信誓旦旦。
“那便定在明日申时,我与言小姐见面罢,府上还有一些棘手的事物要处理,我晚点过去。”陆抒桐和缓道,明日便能如愿见到佳人,他的眉缓缓舒展开了,脸颊也似染了一片薄红。
“好,一切但凭公子吩咐。”韬玉颔首,她接过陆抒桐的墨玉扳指说。
“那有劳姑娘了。”陆抒桐抬首,望向韬玉的眼眸仿若三月拂面的春风,他莞尔一笑。
“公子,那奴婢先告退了。”韬玉颔首,便走出了陆府,她将墨玉扳指放入腰间的荷包中。
出了陆府,未走出几步,街角涌出了一群蒙面人,忽然拦住了她的去路。
“不许动。”一蒙面人持剑抵在她的喉咙,威胁她道。
韬玉脸色苍白,冷汗涔涔,她握紧了手指,惊恐地杵在了原地。
言希莹见韬玉久久未归,便生起了灶台,她将在附近竹林采摘的竹笋,剥好切片,放在灶台的锅里,撒上糖、川椒后,小火慢炖。
鲜美竹笋汤煮好了,她将竹笋汤盛入烧蓝锻青碗里,搁在方桌上。
韬玉望望窗外的天色,夕阳无限美好,只是已近黄昏。她担心韬玉的安危,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没有她陪在身侧,在外难免吃力。
“小姐,我回来了。”韬玉的呼唤声在耳畔响起,像是春风拂柳般的呢喃。
“韬玉,你为何哭了……”言希莹见韬玉白皙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痕,言希莹心中一颤,柔声问道。
韬玉用黑乎乎的手抹了抹眼泪,鼻子泛酸,强颜欢笑说道:“小姐,我无事,只是回京的路上遇到歹徒,贴身的银票差点被抢走,幸得京城一好汉相助,才得以脱身。”
“银票无事,区区百两而已,你的安危于我来说,最重要。”言希莹从袖中抽出一白纱牡丹手绢,轻轻拭去韬玉脸上的泪痕。
“小姐,我对不住您。”韬玉泪再也止不住,像是山泉般,从她杏仁似的美目中涌了出来。
“傻丫头,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你京城一行,可否见到陆公子?”言希莹眉眼藏着淡淡的温柔,像是朦朦胧胧的杏花雨。见韬玉涕泗横流,她忙转移了话锋。
“小姐,奴婢见到陆公子了,陆公子跟奴婢说,明日未时,他会来陈官镇,与您相见。”韬玉回忆起了蒙面人嘱咐她,要她跟小姐传达的话,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好久没见到他了,也不知晓他的近况。”言希莹喟叹道,言辞间带着几分失落,眸光似秋水,缠缠绵绵。
“ 小姐,奴婢先给您做饭。”韬玉言辞间躲躲闪闪,不愿再与小姐多交流,从她被迫应允蒙面人起,开弓再也没有回头箭了。
“我已经做好了,一起吃罢。”言希莹用手指了指方桌上的鲜美竹笋汤,嫣然一笑。
“小姐对我真好。”韬玉吸吸鼻子,清了清嗓子喃喃道。她心中惭愧,可是她也是被逼无奈,在家人与小姐之间无法抉择。
第二日,言希莹起了个大早,披上莲青色百蝶戏花披风,青丝随意挽起,发间插一月色向晚琉璃步摇,便莲步与韬玉走出屋门,来到屋外的氤氲着薄雾的竹林中,倩影飘舞在清晨柔和日光里,采摘白兰花。她和韬玉将瓷瓶中的鲜花,换成了陆抒桐最喜的白兰花。
“咱们的院子,可要有一个好名字,万一抒桐问起,我如何回答。”言希莹眉眼弯弯,像天边的虹,她打趣道。
“小姐,您自幼饱读诗书,可有好名字?”韬玉问她。
“便叫竹漪居罢,院外一片竹林,竹子挺拔,十分应景。”言希莹环顾着四周,她缓缓说道。
“真是好名字,陆公子定会喜欢,奴婢也很喜欢。”韬玉捂嘴笑着说。
“你这丫头,甚是顽皮。”言希莹嗔了她一句。
未时,韬玉开始为言希莹梳妆打扮,陆抒桐不喜言希莹打扮太过华丽,她穿了件蜜合色芍药叠纱齐胸襦裙,外罩素色的轻纱,发间插着月色向晚琉璃步摇,抿了抿洛神花口脂,便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