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盒里,阮玫觉得自己像漂溺在望不到尽头的大海中央。
前面的宝马在叭叭声中挤进了旁边的车道,阮玫闷闷地踩了一脚油门。
突然头顶打了个震耳欲聋的响雷,她心里想着事,被突如其来的轰隆声吓了一跳,“啊”了一声忘了踩刹车,前车雷达拼命拉起警报,她才赶紧踩下刹车。
但来不及了,车头还是和前车碰了一下。
坏了!坏了!又追尾!
阮玫只愣了几秒,赶紧按下双闪和解开安全带,抓起副驾驶的雨伞下了车。
顾不上车后方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她赶紧弯腰看两车相接的地方。
撞到的是辆黑色帕萨特,目测后保险杠没凹陷,就是碰掉了一小块漆。
她回头看了一下自己的……算了算了,无非是再多添一道伤罢了。
帕萨特司机下了车,阮玫直起背看向来人。
一句抱歉还没说出口,就被滂沱雨水淹没在喉咙里。
雨滴拍打着伞面噼里啪啦,从伞缘一滴滴淌下的,是断了线的玲珑水珠。
阮玫握紧了伞柄,透过淅淅沥沥的水帘看着站在几步遠的陈山野,今天他穿的白衬衫和黑西裤,还是带着黑口罩,可他没有撑伞,肩膀处已经淋shi了一大半。
“这是你的车?”雨声和喇叭声太嘈雜,阮玫声音放大了一些。
陈山野把口罩扒到下巴,看了她一眼,摇头走到她身旁:“不是,是我一个朋友的专车,今天他儿子突然肚子痛急着去医院,我帮他代班。”
他蹲下身摸了摸后保险杆,阮玫低头看那结实的背部把衬衣绷得没有一丝皱褶,雨滴击打在上方,濡shi的布料透出了底下的小麦色。
“我、刚刚被雷吓到了,一时忘了踩……”她往陈山野凑近了一些,把小雨伞往他身上遮。
“你人有没有事?”陈山野没抬头,但打断了她。
阮玫连眨了几下眼:“没事。”
陈山野站起身,摸出手机拍了几张车尾剐蹭的相片,说:“那没事了,你回车上吧。”
“啊?不用谈赔偿?我追尾全责的。”阮玫睁大眼,“还是说要不要叫保险?”
伞下的两人贴得很近,像极那一晚在彩色玻璃片吊灯下的两人。
路面积着浅浅的水洼,如镜面倒映着他的黑皮鞋和她的红裙摆,帕萨特的双闪灯似火烛跳动,而止不住的水滴毫不留情地震碎了镜子。
“不用了,小掉漆而已,别挡着别人的道,我和朋友说一声就行。”他走出了雨伞遮挡的范围,水滴从他额角滑落到下巴:“雨太大,你开车小心一点。”
陈山野站在雨中,看从伞边陨落的水珠里藏着她姣好的脸蛋和明艷的卷发。
手指在裤缝边划拉了几下,他说了声“走了”,转身想离开。
手肘猛地被拉住,陈山野倏然回头。
阮玫高举着紫黑色雨伞,细眉蹙起:“陈山野,你是想自己负全责吗?”
那雨伞高举过他头顶,水往低处流,滴滴答答掉在阮玫身上。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把雨伞推回她身前:“你淋shi了。”
就说一句话的时间,她的发顶和肩膀都沾上了水。
“你回答我,你是不是想自己负责?”阮玫想把雨伞推过去,却被男人带着shi意的手掌牢牢攥紧动弹不得。
她恼着跺脚,脏水溅上她的小腿和陈山野的裤脚。
“嗯,我负责,只是小掉漆而已,没几个钱。”他松开她,再一次走进雨中。
雨水怒砸在雨伞上的声音很吵,失去耐心的司机拼命按下的喇叭声很吵,在胸腔里扑通乱跳的心跳声很吵,可陈山野的声音依然能清晰地传到阮玫耳畔。
“这样,你就不需要再和我有联系。”
Night.15
陈山野是在王虎的快餐店里忙完午餐高峰期时,知道自己被阮玫拉黑的。
不到十五平米的店面被快餐台占去了一大半,剩下的地儿摆了两张折叠方桌,墙壁上的绿叶风扇呼啦呼啦地转动,却没办法吹散店内的chaoshi闷热。
从额头沁出的汗珠没顾得上擦,迅速下滑滑进了眼角,刺了他的眼。
陈山野没揉眼,瞪着自己发出的「起床了吗?」和那刺眼的红点发愣。
他垂着头,汗水顺着黑色发梢滴到手机屏幕上。
世界安静了下来,像沉入了海底,耳朵被海水堵住。
不知时间多长,可能有两分钟,也可能只有二十秒。
王虎从厨房探出脑袋,喊了他一声:“山野,有客人呢!”
从漩涡里挣扎着浮出海面,陈山野猛抽了一口气,应了王虎一声,把手机塞回后裤袋,问客人要打包还是在店里吃。
铁勺把餐盆里剩余不多的香菇焖排骨舀起,在腐竹肥肠也扒拉了一大勺,盖上煎蛋和青菜,小山一样的菜肴饭盒盖子都快压不住了。
“老王,你继续让山野在这帮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