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上元
大朝会过后几日,元正假一结束,便到了上元这日。
本朝循旧例,上元节三天日放夜,建阳的士庶男女往往在这三日相约赏月看灯。
高严早早得了撺掇,在上元这日要出宫去往建阳城东灯楼与民同乐。
自然是尉迟肃的手笔,他利用起小皇帝来,就跟幼时忽悠邻里差不多,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麻烦些的是姜慈,皇帝还算有个与民同乐的借口,姜慈么,尉迟肃觉得不好做太明显,但到底还是把小皇帝又用了一把,当然,提的不是柔太妃。
反正高严无论如何也只会往姜慈身上想。
尉迟肃几句忽悠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功夫,却苦了京中守备军,金吾卫大将军更是亲自驻守。
这一番人事安排苦了一大帮人,就连尉迟肃这样文臣中的清流都听了好些抱怨的话。
尉迟肃很是端肃地拍了拍那位诉苦的仁兄肩头:“功德一件,功德一件。”
然后翘着嘴角儿走远,并不担心那些人会找到他这个始作俑者——怎么?说两句上元好玩也不成了?
上元这日,酉时才至,宫中一行便到了城东的清玄江边,一应军士护着高严登了楼。
尉迟肃站在几位重臣后头,看了许久都没发现姜慈,不禁有些怀疑——小皇帝莫不是没听懂吧?都说得这般直白了。
实则,让宫中太妃出来确实很困难。但若是侍奉陛下的姑姑、宫女一类的倒是简单了。
姜慈换了宫人装束,远远地跟在一应宫女后头,是以尉迟肃并未瞧见。
好在还有姜持信。
这等大事姜持信早得了话,在规矩和亲妹子中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姜慈。
是以,尉迟肃这边皱着眉头质疑皇帝的智慧,那头姜持信也紧着一张脸,目光直直看向宫女最后排。
待又过了过场面话,姜持信三步化作两步直往前去,先向高严行了礼,才唇语打探道:“后头?”
高严点头,又道:“大舅舅看着些时辰就是。”
他是走不远了,但在这楼上望下望去,整个建阳城被点点灯火照着,亮如白昼,微风偶尔吹落几点雪花,好一派热闹繁华。
这对一个皇帝来说,是天底下最动人的景色了。
哪怕是他这个年纪。
尉迟肃没找着人,颇有些恹恹地下了楼,后头也没他什么事了,他现在只恨他自个儿太聪明,一时得意,忘了这天下还是笨人多。
姜持信给姜慈披上大氅,又让她戴了幂离,这才引着她往街上去。
姜慈鲜少做这样刺激的事情,一下子也忘了灯好不好看,只觉得跟儿时玩躲藏的游戏差不多,一张脸全是笑意。
姜持信领着她看了好几处,都没找着画着兔子的灯笼,怕她累着了,先带着她往一茶肆去喝口茶水。
尉迟肃就是在这时看见了姜持信。
也看见了姜持信身边的女郎。
他第一反应是:这女郎什么眼光,出门在外竟包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从头到脚遮了个严实。
不对。
据他对姜持信的浅薄了解,此人真真端的君子风仪,万不可能做出与人私会的事情来,更别提私奔。
是了,上元节和上巳节,都是本朝的私奔大节。
怀着对姜持信人品的一点信任,尉迟肃踏进了那座茶肆,并像是没看见姜持信一般从他眼前路过,哦,还不小心掉了把扇子。
莫问他这般冷的天气带把扇子作甚。
姜持信果然被这声响吸引,抬头一看,笑道:“尉迟。”
尉迟肃拿捏着三分讶然三分不解,并带着四分清冷看向姜持信。
姜持信朝他招手:“尉迟没去看灯?”
尉迟肃看一眼那遮得严严实实的某人,很是守礼地站在一旁:“并未,无人一道,看与不看都一样。”
姜持信顿了顿,看一眼身侧的姜慈,犹豫片刻,还是请他入座:“不如与我们一道?”
尉迟肃像是现在才看见他身边还有人一样:“怎好意思?”
姜慈自认对尉迟肃还算有几分了解,听他这样装相的话,忍不住笑,又很快收回去。
尉迟肃再认不出来就枉费他这一番心机表演了。
姜持信对他的人品也是深信不疑:“只…实不相瞒,陛下有旨…”又凑近他耳侧:“这是我阿妹。”
尉迟肃十分配合地张张嘴:“竟…竟是如此?”
姜持信点点头,又重复道:“还请尉迟帮忙保密,陛下旨意…”
姜持信到底留了个心眼,拿了高严来压他。
尉迟肃心下嗤笑,姜持信这点子道行,遇到他这样的怎么够看?面上却是冷肃道:“姜兄言重,不敢有负。”
姜慈听完他二人这一番对话,强忍着笑,身子都在轻抖。
姜持信看她一眼,很是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