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经历的事情多了,唐伊乐早不记得自己跟方琳琳之间那点龃龉了,两个人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唐伊乐还得给方琳琳发车马费红包。
方琳琳也挺客气地问她:给戴德明打工感觉如何?
唐伊乐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回答:戴校长要求太高了,每天被他骂,生不如死,生不如死还好你没读我们学校的研,戴校长当导师的时候跟当校长的时候完全是两个生物。
方琳琳只笑了笑,也没多问什么,径直带摄影师进去采访了。
没一会儿杜鹏程也来了,进了场地之后就四处给人派名片,说冷毓川曾经在他的会展公司做设计师时就如何如何优秀,顺便夸一下自己的会展公司如何如何优秀。
冷毓川不喜欢自己夸自己,所以开幕式上只有策展人讲话这个环节,由策展人介绍了一下他,又简单明了地夸了两句,来宾们就各自散开看画交际去了。
唐伊乐仗着自己身份没有暴露,就四处游荡,悄悄偷听别人对冷毓川的评价。
偷听的结果让她很不高兴。
大家都在暗地里说冷毓川最新的作品没有那股狠劲儿了,说他不够尖锐,不够浓郁,不够审判性了。
都是云山雾罩的词,总之是说他画的不如原来好了。
但她又不好上阵怼人,只好跑去关怀迎宾区域里的冷餐,看看酒水还有多少,茶和咖啡热不热,finger food(小点心)还够不够。
偷吃了一会儿哈密瓜以后,签到台出现了一个姗姗来迟的嘉宾。
接待的小姑娘跟嘉宾鸡同鸭讲了两句英文,沟通以失败告终。
唐伊乐匆忙把哈密瓜咽下去往签到台走,没想到来的那个嘉宾高举胳膊对她招手,分外亲热地叫乐乐。
唐伊乐端详了一会儿来人:身材娇小,穿着低调的小黑裙,戴着珍珠项链,一见到她就眉眼弯弯的,猛地鞠了个六十度的躬,说英语的时候舌头像生年糕似的又硬又平这是那个日本姑娘川崎小姐!
唐伊乐刚反应过来,川崎已经上前高兴地用手碰了碰她手肘,殷切地夸奖她:终于见到你了!你比冷桑手机里的照片好看多了!他经常盯着你的照片发呆!
川崎像见到偶像的粉丝一样星星眼地打量了一番唐伊乐,还很满意地嗯了一声,唐伊乐刚要回以同样的马屁,她忽然指着入口处的一幅画问:这幅画是冷桑什么时候画的?
唐伊乐只好回答:是他去意大利之前画的。
从洗脚城搬过来的。这次展览有一半都是那一批作品。
川崎连连点头,又说:冷桑真的很努力很厉害,为了接受费拉拉的指导,宁愿去南部乡下的酒庄帮她做摘葡萄的工人,白天一晒就是一整天,这我可不行。所以费拉拉那么喜欢他,每次给我们上课都是给他指导最多。其他老师就比较公平,给我们几个人的关注度都是一样的,只有费拉拉,实在是有一点偏心。
她虽然口音奇怪,但语速一点儿也不慢,机关枪似的,唐伊乐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川崎不带喘气地往唐伊乐身后看一眼,问:那个是提拉米苏?
唐伊乐愣了下,匆忙转身拿了块提拉米苏给她。
川崎拿着甜品叉边吃边叹气:要是换了别人,项目没结束就走了,费拉拉肯定要生气的,但是冷桑一走,她就表示随时欢迎他回去呢,还说要给他介绍私人藏家、还有哪个谁就是很有名的那个艺术评论家
这话冷毓川倒没提过,唐伊乐刚想问顺着这个话题追问下去,川崎忽然眼睛一闪,指着唐伊乐胸口的项链问:这个好卡哇伊!
唐伊乐低头看看,那是胡平送给她的一个小玉佩,简简单单的,就是朵祥云,但是玉色纯净,颇为轻灵。
唐伊乐解释了两句,川崎啧啧赞叹完,就又冲唐伊乐鞠了个躬,说:我去看看画。
她说着就结束了天马行空的对话,一阵青烟似的飘走了。
唐伊乐还从来没遇到过对方小嘴叭叭,说得她哑口无言的对手,站在原地颇愣了一会儿。
后来她在展览场地里一直想找川崎,但这个场地是二层小楼,曲里拐弯的,又有展板隔着,她绕了半天,最后发现川崎被几个记者围在楼梯下面的一个角落里,不知是在聊天还是在采访。
川崎这两年风头正劲,这几个记者本来是在采访冷毓川的,一见到川崎来了就调转方向去跟她打招呼,冷毓川于是顺势退了两步,站到了更角落的Yin影里。
他远远地看见唐伊乐,便伸手叫她过去。
等她过去了,他也不说话,就默默地拉住了她手。
明明冷毓川才是今天的主角,可是他看着记者们围着川崎,却一点儿也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只是安安静静地跟唐伊乐并肩站在那儿。
直到有个记者开始问川崎是不是冷毓川的红颜知己时,冷毓川才轻咳了一声,等大家都回头看他了,才礼貌地笑笑说:今天就采访到这儿,好吗?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