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伊乐左右看了看,胡和田呢?是他通风报信的吧?他人呢?
胡平支吾道:我、我把他锁库房里了,怕动起手来
唐伊乐找胡平要了钥匙,去把胡和田放出来,回到房间里时,发现冷毓川跟胡平还保持着僵直的状态,侧对而站,一动不动。
她走过去揪了揪冷毓川衣角,饿了,是不是真有鳝丝面吃?
冷毓川虎着一张脸,被她拽着往外走了两步。
学姐师哥!胡和田一路狂奔过来,小声跟冷毓川说:谢谢你啊师哥。
冷毓川不接茬,要走,胡和田揪住他衣角,愈发小声地说:师哥,要不你来店里坐镇算了。你姓冷,眼光也好,有你在,我爸更名正言顺一点。
胡和田这也是要借机给冷毓川安排工作,冷毓川的脸又黑了几分,唐伊乐不动声色地摇了下头,胡和田就立刻心领神会,不吱声地开了门送两个人走了。
坐在面馆里时,冷毓川一直都不说话。
唐伊乐也不说话,双手托腮撑在桌上,好奇地看着他。
她觉得冷毓川陌生极了。
以前虽然听胡和田八卦过,但她始终不能把冷毓川跟一个纨绔子弟画上等号,今天亲眼见了,却觉得他当真是个贵气又霸气的富家少爷。
这样的人,居然每天给她煮咖啡呢。
这真是暴殄天物,煮鹤焚琴啊!
冷毓川一直盯着桌上某个角落里的一块污渍,看得出了神。
这间面馆也是那种曾经火极一时、后来落魄了的风格,家具都是奢侈的纯红木,堂阔庭深,来的客人也都普遍是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家。
两碗鳝丝面被装在青花瓷碗里端上来,服务员把碗重重地摔在桌上,晃出了几滴汤,装没看见似的径直走了。
唐伊乐挑了一筷子面尝了尝太腥了,简直就是黄鳝的谋杀现场,满地血那种。
她硬着头皮把面吃了下去,喝了两口水缓缓,才小心地问:那个胡老板给你分红,你为什么不要啊?你等于是品牌外包嘛,拿品牌使用费也是很正常的,咳咳。
冷毓川老僧入定一般,沉默了很久才摇摇头,我不能只靠这个姓拿钱。
唐伊乐吐吐舌头,她算是明白了,冷毓川对她,真算是态度和善卑微到极点了,想给他钱,真的是要看他脸色的。
可是即便是她,也从来没有进入过他的内心世界。
冷家的那些事,都是她听胡和田转述的,冷毓川从来没有主动提过。
她觉得有些挫败,加上桌上那碗面实在是难吃,便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了。
冷毓川却把他那碗面吃完了。
他低着头一声不响,仿佛吃的并不是一碗面,而是某种念想。
回去路上唐伊乐饿得不行,绕了个弯,去买了个时下最流行的巴斯克芝士蛋糕。
那家西点店也是城里有名的,堂吃的景观座位都没有了,她就拎着蛋糕回到车上。
冷毓川全程都不说话,她没有直接开回家,他也没有问为什么。
唐伊乐把车停在了江边的一个观景停车场。
停车场的东边是将城市一分为二的大江,对岸全是摩天大楼,鳞次栉比。
而西侧这边则是一排排高档住宅区,江景的大宅,没有低于千万的。
唐伊乐一边美滋滋地打开蛋糕盒子,一边说:这家的巴斯克蛋糕是新晋网红,据说芝士可多了,一直想尝尝看,可是他们家又不送外卖。
巴斯克蛋糕的外表黑黑棕棕的,看着有点儿丑,但切开来就是嫩黄色泛着香味的芝士芯儿,绵密悠长,唐伊乐忍不住自己先挖了一块,满意地眯起了眼睛。
她又挖了一块给冷毓川,但蛋糕不小心从叉子尖掉回了盒里,她再叉起来以后,蛋糕就变成了黏黏糊糊、支离破碎的一坨。
冷毓川本来就对这蛋糕丑萌的外表略带嫌弃,狐疑地看了一眼,才不太情愿地含进嘴里。
唐伊乐塞了满嘴的芝士,还腾出空来用手里的叉子挥斥方遒:你看下面那一大片高楼,以前就是城中村,我家拆迁之前就在那里头。小时候家里没有单独洗手间,白天还好,晚上我就不敢一个人去公共厕所,可是我爸也不是一直在家,我就把他元宵节给我买的兔子灯拎着,这样又亮,又感觉有个小兔子陪我当时家家厨房都在外面,我爸没空做饭,我放了学背着书包一路吃过来,每家的晚饭吃一口,也就饱了学校就在那个路口,原本是个什么卫生所改的,拆迁完了学校没迁,一直留在那里,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搞成了市重点
她小嘴不停,既没有耽误吃,也没有耽误说话,半个巴斯克下去,已经说了很多自己小时候的糗事出去。
然而不管她怎么说,冷毓川都只是沉默地听着,偶尔应两句声,绝没有跟她聊起来、痛陈自家历史的意思。
芝士渐渐糊住嗓子眼,唐伊乐吃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