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遗光和小赵摸了过去。
桐油刷的漆黑锃亮的大门敞着,白日头亮澄澄的洒进来。
离阳光一射之地,蜷缩着两团人。
遗光蹲下去,看见两张贴在一起的脸蛋。
小赵死死的捂着嘴巴,可遗光听见了背后的抽噎。
年轻的男娃背着枪,腿控制不住的发着抖。
他讨饭时候,多少次挨饿受打,幻想的爷娘温暖,可不就是这样。
多团美的让人嫉妒的家,一面光镜子叫鬼子打碎。
刺得满地血,叫嫉妒变成仇恨。
“鬼子! 鬼子!”
他恨得嘴皮子打哆嗦。
捏着枪托像要捏碎那些畜生的喉咙。
地上的血迹骗不了人,他们再想将春妮母女带走,也不敢暴露,拿周家十几口人命冒险。
又看了一眼,站起来。
“等等……”
遗光蹲下身,伸进春妮窝在胸口的一只拳头,极用力的从掌心拽出了半片树叶子。
叶柄上绑着根线,红色的。
冬天树上的叶子早落光了,春妮和陈嫂逃命也来不及,怎么还有功夫捡树叶绑红线。
遗光眼神落在躺在地上的母女俩灰蓝的袄上。
这一缕被春妮死也不舍得放手的红丝线。
她想告诉别人什么?
“得走了。”
背后的汗毛一直耸立,小赵总觉得有一把黑洞洞的枪口在暗处对着他们。
他们出来的有点久了。
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小赵领着遗光像两只猫在太阳照不到的巷道灵巧奔驰。
路过后院,那道小门便是陈嫂居住的地方。
忍不住再望一眼,遗光捏着那片树叶,却突然好像抓住了什么。
陈嫂怎么会出来?
春妮每天都要去周夫人那里服侍,今天怎么不在?
周夫人之前似乎拉着周姐说……
……
成希!
成希被李应林抱走了,春妮是去找她们了。
这红丝线,不就是孩子身上的小肚兜吗?
周家墙外,只和隔壁人家的过道上长了一颗歪脖子苦树,土地稀薄,枝桠七扭八拐的争取空气与养分,将本就不宽敞的行道笼的愈发狭窄。
无人爱走,也无人清理,堆积的树叶落了厚厚一层。
瘦干老树下,遗光用手轻轻挪开砖头,枯黄叶子里睡着个小小的婴儿。
她将孩子抱起来,枝头一片落叶却无突然无风飘起,荡荡悠悠,最终停在了娃娃的胸口。
遗光将孩子交给周红,听说了春妮与陈嫂的事,连于凤娘也滚落了泪。
“都是那该死的李应林,跑吧,跑去给鬼子送枪子!”
小成希嘬着只拇指,冻得通红的脸皮抖了抖,挂着泪痕的眼睛还闭着,嘴巴瘪的,梦里也像在哭泣。
周庄的准备在此时充分的显示了出来,地道里堆着家里所有的粮食被褥。
敌人用刺刀,挑开床褥,飞扬的茅草带着久远的混sao气味,熏的小个子士兵哼哧哼哧的打着喷嚏。
厨房里,连一口破碗都留不下。气的小队长一脚踹在土灶上,却被坚硬的石头踢疼,一脸扭曲的抱着脚趾哎呦哎呦。
“华国人难道都变成老鼠溜走了吗?”
若不是记得在村口,特别是打谷场杀掉的那些男女老少,他们差点以为这村庄的人早早偷听到了他们的行动计划,整村迁移了呢?
不对?
一定是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拎着装上了刺刀的长枪,眼神如刀锋般扫描过这座空荡的院落,天很蓝,安静,
一声鸟叫也没有。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光秃秃的枝桠上,视线延伸,远处,山包上的灌木丛,是土红,橙黄,石绿,缤纷且生机勃勃。
“敌人迟早会发现我们的地道!”
煤油灯从侧面照过来,打的周红半边脸刀削般,她愈发瘦了,整个眼窝凹进去。
这几天日夜从窥孔打探外面的消息,成夜里都睡不着。
众人的视线随着她落在木板上的指头起伏,心也上下荡着。
“老乡们怕是舍不得东西,估计家里一口破碗,一根苞谷都不给鬼子留。”
她抱手苦笑,
“人总不可能青天白日的不见了。再说进村时候,他们也已经杀了几个人了。”
李存田也站在边上,他被手下两个民兵簇着,或许不是自己的地盘,叁个人没了在乡里趾高气昂的派头,连帽子也捏在手里不敢带着了。
他抿嘴,见周红的视线看过来,下意识一笑,赶紧开口:“天眼见又要黑了,都一天了,竟然还没走。我听说中队长坂田想要练兵,这不会是,把咱们这儿当做练手的了吧?”
他被自己的猜测吓白了脸,嘴里像嚼了苦瓜。
这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