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彩服准备出发时,村长拄着拐杖,带着两个年轻人进了门。
“你们不知道路,进了山跟着这俩娃走,他俩熟悉林子,遇上野狸子或者鼬獾也能帮忙,大川小川,你俩过来。”
两人长得很像,一样矮而结实,皮肤被晒得黑红,长相和常年在地里干活的人一样显得老相,但眼神淳朴,略带点年少的羞涩,果然,村长介绍说俩人里年纪大的叫段明川,只有十九岁,小的十七,叫段少川,年纪虽然不大但是跑惯了山路。
起初林言觉得外人跟着麻烦,转念一想有麻烦时多个人能多个帮手,看两人话少老实,便同意了。
短暂休整过后,一行人背上装备,沿着小路往陵山进发。
出门的早,七月的阳光还没有发挥暑热,清晨鸟叫雀儿飞,草叶尖上挂着清凉凉的露水,时不时有在麦地劳作的村民吆喝着冲几人打招呼,颇有些郊游的感觉。
穿过一畦畦等待收割的麦子,山路开始缓缓向上,东麓山坡铺陈一层层梯田,种棉花和大豆,很快周围连梯田也看不见了,小树林里到处是近代和现代的坟地,有些刚刚被祭扫过,地上撒着些鞭炮皮儿。
深处的山路逐渐变得窄而难走,树木茂密,有些甚至是灌木丛中一条仅容侧身通过的窄道,不得不用刀砍去长刺的枝条才能确保手和脸不被划伤。
林言他们准备的军用匕首用处不大,反倒是段家兄弟的砍刀好使,两人充分担当起向导的职务,一边在前面开路一边回头跟队伍介绍村里老人讲的关于陵山的历史。
陵山指的其实不是孤零零一座山,而是由三座主峰组成的一片延绵不绝的山麓,东边、西边和北边各有一座主峰,从远处看去如同一把面朝南的椅子,北山最高为靠背,东西两山矮些,酷似扶手。这样的风水很适合葬人,可惜主峰稍矮,南面缺好水,否则怕也轮不到经商之家用它做祖坟。
段家村在陵山正东方,段家兄弟说能称为“墓”的主要集中在北山,而他们要去的段泽墓却在西山上,也就意味着他们必须马不停蹄,才能在天黑前连过两座山,赶到坟冢所在的山坡。
尹舟一听,忍不住抹了把额上的汗:“林子,你怎么不死在个热闹点的地方,也给咱几个省点事,这还不到仨小时我的腿已经开始酸了。”
林言哭笑不得:“下次我争取躺尸躺到西单去,不仅通地铁,挂了还能飘着吃火锅,不像在这儿天天啃树皮。”
“我看成,到时候我请客吃呷哺呷哺,家里还一大堆优惠券呢。”
“呸,够晦气。”林言捡了根树枝当鞭子,往尹舟脑门抽了一把。
大川背着个竹筐在最前方开路,里面装了两只辟邪用的活公鸡,闻言回头一笑,解释说最老的五六个墓都离村子挺远,后来为了省银子,一座墓埋好几代人,再往后就不修墓了,随便挖个方方正正的坑把棺材一埋,再立个碑就是坟。段家村的人死后都埋在经过的一大片小树林里,抬着棺材从村里往上走二十分钟就到,方便。
这是实话,厚葬之风在汉代达到顶峰,崇尚“事死如事生”,有墓必修陵,动辄占用数百亩地,北宋被攻陷后丧葬之风开始日益从简,到清朝连皇室都找不着好木头修墓,逼得乾隆拆明十三陵偷金丝楠。因此盗墓贼最爱宋代以前的墓,见到青铜器便两眼放光,甚至有一门绝技叫听雷寻墓,原理就是靠打雷时青铜导电,用地底的轻微颤抖来确定墓室位置。
一路除了腿酸腰软外还算顺利,快到东山山顶时尹舟在林子里踩到一条花里胡哨的蛇,吓得几乎要爬到树上去,好在小川离得他近,抓住蛇身顺着脊梁往下一捋,一刀把苦胆挑出来塞进嘴里,尹舟被瘆得表情扭曲,好半天才恢复过来。
太阳西斜时一行人赶到北山,架起锅煮挂面,狐狸看看面条,又看看大川背篓里的活鸡,嘟着嘴生闷气,林言只好给他开了听rou罐头解馋,饶是这样还被挠了一爪子。
天边的晚霞从一丝一缕的浅粉变成灿金,很快像烧糊了似的呈现出暗沉沉的红,最后一缕天光黯淡下去时,队伍按照预定的行程赶到了西山,在一大片招摇着淡蓝色野花的蒿草地停下步子。
“大概就在这附近。”大川把砍刀掖进裤腰,比划从脚下到山顶的一大片坡地,“小时候我和小川打猎、找草药时在杂草丛里见过那块断碑,这么多年风吹日晒的也不知道去哪了。”
“没事,我们自己能找。”林言叹了口气,把登山包扔在地上,抹了抹脸上的汗。
尹舟没心没肺,全然把挖坟当露营,招呼着要支帐篷点篝火,林言和小道士却都皱着眉,尹舟见就他自个儿剃头挑子一头热,有点泄气:“嗨,走了一整天脚都要断了,好不容易到了,咱们不庆祝一下?”
阿颜转头看了看林言:“你、你认为呢?”
林言拉开装备包,蹲在地上摆弄手电和帐篷,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想了半天,抬头问阿颜:“你是不是也觉得……咱们好像太顺利了点?”
阿颜把罗盘取出来,指针蹭的一下指着萧郁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