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说得着实可怜,饶是铁石心肠的湛岐鸿听着都有点微微的不忍。他确实瞧不上湛翊樾的出身,但是对湛翊樾这个人倒是没多大看法的。而湛翊樾呢,到底是自己的血脉,要是放在外面,哪天出了事,还是得要自己出面解决,不如就接到身边,反正也不要自己亲自养,自有保姆和保镖照顾他长大成人。
直到湛翊樾这个人真正的站到自己面前,湛岐鸿才发觉,这个孩子似乎跟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同。虽然长得不像自己,但是性子却让他刮目相看。他们这样的家庭,要是没点心机,才是废物呢,养出来也是吃白饭的。
他原本以为湛翊樾就是这样一个饭桶,没想他不仅不是,还把他Jing心栽培的一个苗子给一脚踩下去,脆生生的、坚定不移地在自己面前扎了根,看样子以后还要茁壮成长。
湛翊樾那几次对他的当面指责,其实他真没怎么生气。他跟一个孩子有什么气可生的。而且这孩子要是真的对自己充满滔天的恨意,那他也不会安安分分被接到湛家来。
他还是想跟自己求点什么的,不是吗?
尽管脑子里一瞬间已经转了无数想法,但湛岐鸿面上是没有丝毫表露的。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湛翊樾半晌,才回道:“说完了?”
湛翊樾一听他这个回复,心中真是绝望,本来就筋疲力尽的身体一下子脱力一般倒回枕头里。他把身体一扭,背靠着湛岐鸿,不打算再说了。
对牛弹琴,实在没意思。
湛岐鸿看他这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一下。他坐了下来,用手摸了摸湛翊樾鬓角有些chaoshi的头发。湛翊樾自打娘胎里就没有得到过什么营养,从他的头发上就可以看出来,又细又软,但十分好摸,湛岐鸿看着他半张憔悴苍白的小脸,终于顺眼了一点,心也跟着慢慢软了下来,出声道:“裕秀和玥安也都是保姆带大的,生病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像照顾你一样,半步不敢离开,你说我不关心你,这是哪门子的指责呢?”
湛翊樾被他气得七窍生烟,要是平时听到他这话,肯定就接了话茬,保准让湛岐鸿下不了台。但是此时,身体里的病毒汹涌的入侵,让他没力气再尖牙利嘴,只紧闭着眼睛,全当耳旁风。
“以后即使想要什么,也别用身体做筹码,爸爸不喜欢,——你知道我不喜欢的含义吧。”湛岐鸿说,见湛翊樾还是不理他,也不在意,便站起身打算离开。
他刚要走出房间,只听见身后一个有些虚弱的声音轻轻道:“爸爸,你真的在乎么。”
湛岐鸿回头看了他一眼,湛翊樾还是刚刚一样的姿势。他的身体瘦削,侧躺的时候,只在床上微微起伏着,呼吸像猫一样轻,看起来是那么脆弱,那么弱小。
“你除了相信我,还能相信谁呢?”湛岐鸿回道,接着就真走了。
湛翊樾直到听不到他的脚步声,才转回头,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门框。他的睫毛又长又密,在眼睑下映出一片Yin影,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他才摆正身体,盯着天花板上蓝色的星,慢慢地阖上眼睛,睡了一个安稳而绵长的觉。
自打湛岐鸿连敲带打把两个儿子都教训了一顿,湛家暗chao汹涌的局面终于有所好转。不过,也因此,湛翊樾和湛裕秀、湛玥安三人算是彻底撕破了脸。而湛家的下人们呢,也是个惯会趋炎附势、看人下碟的,原本以为湛翊樾是朵柔弱无害的小白花,谁想竟然是一枝带刺的玫瑰,看情况,竟然还颇得湛岐鸿的赏识。
没看见,人一生病,就忙不迭地守着了吗。到底是亲生儿子,哪能不疼呢。
借着这股东风,湛翊樾的名字也顺利地传到了该传到的人的耳朵里。而湛岐鸿不在他面前晃,他的病就像抽丝一般,两瓶水一吊,就好全了。
这也难怪,湛翊樾虽然打娘胎里就没有得到过充足的营养,但是他懂得吸收,愣是打小没生过什么大病。看着风吹就要倒的模样,却一年到头,头疼脑热都很少。
湛岐鸿让他珍惜自己的身体,湛翊樾也很苦闷,心想你是不知道,我真想生个病的时候,吹了多少冷风,当谁还乐意呢。
阳台下的花园里,长了多少朵没开花的玫瑰都让他数清了。
他病好了,就照常开始自己按部就班的学习生涯。湛裕秀偃旗息鼓,轻易不敢再招惹他。湛玥安有自己的事业,又是女儿家,自持身份,跟湛翊樾的交锋只限在眉眼里流露出来的憎恶。一家四口人,偶尔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看着花团锦簇,实则放下筷子,出了门,马上泾渭分明。
湛岐鸿也不是没发现这种情况,但是他没有表态说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在我面前装什么呢,也就是说,他对这种情况,还算满意,不打算动手改变什么。
这种表面的平静一直延续到了过年。这是湛翊樾第一个在湛家的新年,非常有纪念意义,而过年还有一项对他来说十分重大的活动,开宗祠。宗祠一年只开一次,这一天里,要在族谱上记上一年里家族里新出生的婴儿姓名,还有勾掉这一年里过世的亲属名字。新生与死亡,象征湛家的过去和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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