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被几抹淡云裹着,月光温软。幽深的的矮草丛中零星飞舞着几点荧绿,偶有几声清脆的虫鸣。只点了一盏微弱油灯的卧房内光线晦涩不清。偌大的房内静悄悄,只见两个身影坐在床边。静听见两人并不太平和的呼吸声。
暧昧的香味缠绕。
这极静的光景之中,原本浅笑着低语的秦琅停了话头,微微低头凑近自己的少妻,微微敛目,定定地看着他。只是看着,却也并无动作。
邵越本来是冲着年长他十几岁的丈夫傻笑的。今儿他等到秦琅夜值回来,沐浴整顿完两人便挨在一块儿谈笑。
而他生性胆小,嫁过来之前是不敢痴想现在这样的,他曾极忐忑害怕——因人都说他未来的丈夫是个铁面郎君,生的丰神俊朗,可性格冷硬,寡言少语。
嫁过来之后发现那些不过是讹传,他的夫君虽然面冷话少,却实际是个温柔内敛的主儿。
“你尚年幼,因着圣上一道旨意嫁与我,”邵越停了笑,呆呆地对着自家夫君的目光,从耳朵尖开始发烫,耳边回想起的是刚嫁过来的那个晚上秦琅说的话,“你并不……我也,我也不想耽误你。我这样一个…鳏夫。”
当时秦琅挑开自己新嫁娘的盖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好看但青涩稚嫩的小脸。新嫁娘的妆容重,却只衬得这张脸蛋格外的Jing致,甚至有些衣容与年岁错位而造成的艳美。
美既美,而且还带了些紧张忐忑,少妻的贝齿微微露出一点,轻轻咬着嘴唇边缘,目光烁烁,漂亮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自己的丈夫,放在腿上的手也不安地绞着用了Jing贵料子请了数十个绣娘做成的嫁衣。这小新娘的娇怯动人,泥人看了也要动心三分。
可秦琅不看。
秦琅匆匆瞥了一眼邵越,便挪过身子正襟危坐地侧对着邵越,身形挺拔一如在军营里指点兵将,他神色淡淡,续又说道:“想必你也是不愿委身于我,我年长你许多,早年与邵侍郎有幸认识,也算得你半个长辈。”他语句里带了几分惆怅不忍,心里头补了句不甚合礼的大实话——“论这年龄足可以做你的父亲”。
“……若非圣上见我孤独一人,执意要我娶……我当待你如小辈照顾。圣命不可违,你我面上是夫妻,我不会动你,待几年之后时机合适我便与你和离,放你离去,想必隐姓埋名逍遥少年的活法更适合你。”
邵越那时只见秦琅俊朗英挺的侧颜,月色和灯色恰如今夜模糊了轮廓,倒添了一份柔色。秦琅的眼睛也是如此阖着,盯着虚空中一点。唯一不同的是今夜秦琅盯着自己。目光沉沉,此刻已叫人的耳尖的热意传到脸颊。
“……”彼时邵越听了这一番话,紧张的头脑里率先浮现的念头竟是“铁面郎君倒也并不是寡言少语”,然后狠狠地唾弃了自己想法抓不住重点的怪异,可张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
“我……”并不是满心要嫁给你,也,也不是不愿……
那是什么?……轮到邵越自个儿惑了。他见秦琅并非不通人情的恶人,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冷面无情,懵懵懂懂之间这话听起来倒还是为他着想了:他是邵家庶出子,不受宠,没娘养也没爹爱,前十几年都被圈在邵府里过着金丝雀的乏善可陈的生活。只因为是个稀得的双儿而被圣上指婚给了战功赫赫身居高位的大将军秦琅。若要他选,或许隐姓埋名在外头自己一个人潇洒还真是更好的出路。
见丈夫如此正人君子,心善坦诚,而十几年间竟未有人待他如此真挚,于是他心里微微地软软酸酸起来。邵越不想辜负秦琅一片好意——而且这听起来着实不错,于是满心感激与欢喜地应了。
秦琅深叹了口气,看也不看邵越,点过头就匆匆起身去了外室。
十六岁的小新娘邵越,睁着漂亮的眼睛目送自己的新婚丈夫逃也似地离开,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自己动手笨拙地脱下凤冠,坐到桌边香喷喷地吃起饭菜点心来——他一日都滴水未进滴米未沾,饿得发晕。饱餐一顿后邵越才想起外室里的秦琅,他一筷子也没吃着呢,许是也饿了,但听不见他什么动静,便端了一盘点心并一碗加了菜的饭送过去。
可外室里,秦琅不知为何早早地就上榻歇息了,只留一盏昏暗的小灯。邵越把盘子放在小几上,抱膝蹲下来借着灯光看了眼紧闭双眼的秦琅——当真是生的一副好相貌,俊的不得了,怎会是劳什子“铁面郎君”呢?
这眉眼生的可真硬朗……不似他,长相柔,随娘。
邵越到底是小孩心性,看着秦琅的脸暗暗羡慕,一动不动忘了离去。
而秦琅并未睡着,他警惕极强,感觉到有人接近自己便本能地要翻身起来,可是电光火石之间猜到那只能是他新婚的妻,不想吓着他只好闭眼装睡。哪料小孩放了吃食之后蹲下来盯了他看了许久,久到新嫁娘身上那股甜甜的香味都飘了过来——秦琅不晓得照习俗新娘子新婚前得用百合焚香熏身。感觉到邵越仍无动作,无奈之下秦琅缓缓睁开眼睛假装刚醒,对上邵越来不及撤开的好奇的目光。甫一对视,清秀明丽的少年的脸色便十分羞涩起来,他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