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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
“妈妈,我下楼扔垃圾。”
“外面下着雪呢,别去了,放门口,明天让你爸爸扔。”
“没事,我去扔掉。”
乌喃套了件厚厚的羽绒服,戴上帽子,下楼出了大门才发觉雪下的真的很大,小跑着扔了垃圾,又往回跑。
到家楼下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她身边,缓缓降下车窗。
舒锦静静地瞧着乌喃,黑夜里面色柔和,好似有些疲惫。
语气略带恳求。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乌喃低头想了想,拿出手机给妈妈发了条信息,点点头,上了车。
舒锦让司机将车停在路边,又让其先离开,车内只剩下她和乌喃两人。
有的话想说,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还是以一句俗套的话语打破沉默:
“我亏欠你许多。”
乌喃垂眸不答,眼睫掩映着干净的眸子,闻言,只偏头去瞧窗外的景色。
今夜很热闹,到处都有说笑声。
“从小到大,我只爱你姐姐,不对你好,讨厌你,为了你姐姐能活,甚至杀了你,你是不是好恨我…”
舒锦像失了力,靠在椅背,怔怔地望着前方,声音很轻。
半晌,她听见身边少女开口,平静得难以想象。
“你不是这个夏天才杀死我,我从一出生,你就已经杀死我了。”
舒锦身子一颤,又听乌喃继续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以前我问过你,到死也在想为什么。可现在死过一次,知道与不知道也没有分别了。”
说到这,乌喃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忽然发笑,眉眼藏在昏暗的夜里,像只展翅的鸟儿,终于能吐露所有。
“我做过一次亲子鉴定,那时候,我想,如果我不是你亲生的,就好了。那样,我可能会早点放过自己。”
可鉴定书上写的明明白白,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我恨你,因为你也恨我。”
舒锦闭着眼睛,眼泪不断从眼角流出,一点声音也没有,好似这些年的岁月,一个人,悄然无声挨过来的。
“我怀上你,是个意外,你父亲回国,要同我离婚,我不同意,与他争吵。他那天喝了酒,后来就有了你。起初,想打掉,但你nainai不让,她盼着个男孩,她说,如果生下个男孩,便劝你父亲不同我离婚。”
一步错,步步错。
她那时已经疯魔了,只想着不要离婚,要给乌毓一个完整的家,她还那么小一点,身体又不好,nai声nai气喊妈妈的时候将人心都融化了。
“生下你后,你父亲也没有同我离婚,只是当再没有这个妻子和家罢了。可是我,我那段时间得了产后抑郁,实在是,太痛苦了……”
舒锦抓着心口处,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又陷入了那段回忆。
自杀过,被救回,一天好似一年那样过,只觉得每一天都是折磨,活不下去。直到某天,乌毓被保姆带着来看她,她抱着乌毓,看着孩子茫然有些害怕的神情,倏然意识到,孩子不认识自己了。
她抱着乌毓,撕心裂肺地哭了一场,想到自己生乌毓那天,触到婴儿温热肌肤的情景,才有了新生的勇气。
有人生,有人死。
她一眼不看自己的小女儿,每一眼都让心口作痛,想起那段不堪痛苦的日子。
于是她心里只活了一个女儿,心心念念一个女儿活。
乌喃没有哭,她攥紧手,憋的难受。
“你不幸,你恨我,我呢?我谁也不敢恨,我爱着好多人,却恨着我自己。”
『我用对别人的爱竭力治愈着我,因为没有人爱我』
“小时候,我听别的小朋友说,睡前总有父母讲故事,我没有,一次也没有。但你会给乌毓讲,我就跑到她房间门口,坐在地上听。”
『我做过一个梦,梦见妈妈也给我讲故事』
“你可能不知道,小朋友真的会念一个故事念很久。”
忍了很久,可是说到这句,却格外想哭。
乌喃笑了笑,说:“可能吧,我死前那秒还在念,活过来之后还在念,但是现在,不念了。”
“你给我的命,我给你的痛苦,现在,两清了。”
说完这句,乌喃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舒锦在车内,双肩颤动,捂着脸,发出极低极压抑的哭声。
乌喃一边走一边哭,黑发散乱,风雪拍打着脸,又冷又痛,她抬手抹去眼泪,止不住地抽泣。
终于,谁也不跟着谁了。
这次,她先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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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最伤心的时候会遇见什么。
乌喃不知道。
当烟花绽放在天空中,风雪扑面而来,四周都是绚烂爆炸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