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泠不敢随意出去,哪怕外面没人看着,也生怕撞见认出自己的人。
晚上,还是上午那个士兵,端来清粥小菜。元泠喝到熟悉的白粥,看着旁边的一碟清炒菜心,鼻子一酸,他在蒙古营里,好久没正经吃过饭了。
裴敏进来时,屋里人还在边吃边哭,以为他吃不惯,冷声道:“这是最好的了,前线将士都吃不到。”
“我没说这不好啊!”元泠委屈又珍惜地小口喝了口白粥:“我喝了那么久马nai,吃了那么久的馍,还有烤羊rou,很想念白粥的……你干嘛这么说话!”
“羊rou腥吗?”他记得小皇帝在位时,宫庭御宴里从来没有羊rou。有一次庖厨做了道羊rou汤,他直接把人家从御膳房拉到殿中打了五十大板。
“腥。”
裴敏见他可怜兮兮,着实受了不少苦:“你要还想喝,我让人再做些。”
“不用了……吃不下了……”元泠揉揉肚子,又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嗯。”裴敏把他扔到一旁,坐到书案后,看起书来。
元泠受到冷落,也搬了把椅子坐到书案后,从架上抽了本书看起来。看着看着就觉得索然无味,撑着下巴转头看裴敏在看什么书,看得这么入神。
裴敏皱眉,向外侧移了移身子。元泠再往他身边凑,他再往外侧移。
终于快被美人挤到桌子外,男人忍无可忍:“元泠,你想干嘛?”
“我想看看你在看什么书……”小美人被他一吼,安静了:“你……你怎么这么凶……”
裴敏转头看他,白皙的面颊泛着红润的光泽,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小鼻子也秀气挺拔,这么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样子,很是美丽。软了声音:“我在看兵法……”
“哦……哎,你们科举考兵法吗?”
裴敏一头雾水:“不考。”
“哦……”
男人重新拿着兵书,研究将来可能的应对策略。耳边又传来美人的声音,清甜,却聒噪:“那你们考什么?你能考上状元,很厉害吧!”
见男人面色不善,元泠慌忙解释:“我以前是知道的,夫子教过我的,可我突然忘了……”
“不要再说话了,否则出去。”
元泠噤了声,趴在桌子上看自己拿下来的那本诗册,声音很小:“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我好久没正常地说过话了……”
裴敏恨自己心软,虽然手里还拿着书,叹了口气:“好,你说……”
得了允许,小美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后来见裴敏只会回“嗯”字,倍感无聊,干脆不再说话,专心看诗。
“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诗册里,裴敏写了一行字,他偷偷看了眼男人。男人很专心,没有理会他,眉头微微皱着,似在思考。
裴敏刚拿起桌上的毛笔,元泠就走到他身边,弯腰站着给他研墨。
“你……”裴敏见他这般殷勤,心里是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
“我留下来给你做书童吧,我磨得墨很均匀的……我以后还可以给你扫地……嗯……还可以给你收拾屋子。”见男人面色愈发不解,小美人尴尬地笑笑:“你把我留下,我虽然现在不会做什么事,但是可以学的!你千万不要把我送回去……无论是蒙古还是京城……好不好……”
原来是这心思,裴敏心里笑出声,表面却看不出变化,语气平缓:“看情况。”
“看什么情况啊!裴敏~从前是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小美人双手都抓在男人小臂上,左右摇晃:“求求你了~”
“手拿开。”裴敏只觉得热流从小臂往全身扩散,及时挥退了那两只软绵绵的白净小手。不过他倒想想听听这任性的小皇帝到底反省到什么地步:“你说,你错在哪了?”
元泠像被夫子问课的学生,垂着头颅:“我做皇帝的每一天,都是错的……我从来不知道我的责任,我任性又蛮横。做了很多错事……我愧对盛朝的百姓,愧对所有因为我的任性而受罚甚至,甚至死去的人……我错了……我根本不该做皇帝……”
“可是,可是我也没办法,我只是个傀儡,我的一举一动都受到控制……我又能怎么办呢……裴敏你是能看出来的是不是……是不是?”
裴敏看着他通红的眼眶,也能听出他话语中的辛酸,生出不少怜惜。可他不会安慰人,只象征性地点点头。
元泠撇下嘴:“就知道,说了也白说!”
美人拿起书册,这下换成裴敏心不在焉了……
元泠读的太专心,以至于身边人离开都不知道。困意袭来,他见身边没人,脱了外袍往床边走,裴敏已经睡下了。
踢开靴子,不见外地掀开被子一角,试图偷偷钻进去。
“你干什么!”裴敏拉起被子坐起身,瞪着衣衫不整的美人。
“睡觉呀……”
“成何体统,下去!”
黑暗中,两人大眼瞪小眼,元泠可怜兮兮地问:“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