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崇俨死后,元泠夜夜托腮看桌上堆得比山还高的奏折。
又是奏黄河决堤,又是奏边疆战事,哪里发生了件疑难的案子,哪里粮食受了灾收成不好……小皇帝提着朱笔,信手胡画一通:“这些事情干嘛要问朕,他们这群没用的东西,自己不能解决吗!”
“皇上怎么又生气了?”清音笑意盈盈地推开门。
“黄河决堤修就是了,边疆打仗拨点银子就是了,案子也决不好……这帮废物!”
端上茶水,女子温言劝抚:“大臣各有各的难处,有些事情就是要皇上协调决断。好比这黄河决堤,修坝要工人,工人要拨款。工部和户部要靠皇上指示去做事呢……”
“这也太费心思了,还不如……”元泠脑中浮起沈崇俨在自己殿里批折子的模样:“欸,要不,我去任命个丞相吧,前朝都是有丞相的。”
女子摇摇头:“大权不可旁落。”
少年气恼地一把推倒桌上奏折,随后可怜巴巴地望着女子:“清音姐姐,你帮我看看折子吧~不然上朝的时候,他们问我话,我答不上来,谏官又要谏我了……”
“皇上干脆叫奴婢替您上朝算了!”女子好笑地刮刮皇帝的鼻子。
元泠只好哭丧着脸,拿起奏折,睁大眼睛接着看下去。
“皇上,奴婢有件事想求皇上……”
“清音姐姐,怎么了?”
女子跪身:“奴婢家中来信,家父生了重病,奴婢想向皇上讨个恩典,允许奴婢回乡探亲。奴婢知道,宫女万没有提早出宫的规矩,可还是……”
元泠打断她:“不必说了,我准了。”
“谢皇上。”
元泠扔了奏折,走到她身边,连忙阻了她磕头的动作:“清音,没事的,这是急事,你明日就可以出宫,我吩咐内务府准备些银子与你。”
“那奴婢去偏殿收拾衣物了……”女子似乎很是感动。
“清音……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元泠追着她到殿门边,意识到自己这句问话有些限制她团聚的意思,就改了口:“不,清音你好好陪陪家里人……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早些回来……我会很想你的……”
女子后背一僵,并没有回头,背对他点点头。
“皇上,皇上!”声音中满是恨铁不成钢。
朝堂上,元泠神游天外的思绪被拉回,揉揉眼睛,看着裴敏:“裴侍郎,又有何事?”
少年方才懵懂的眼神像只小兔子,裴敏咳嗽几声:“臣等正在争执,蒙古俘虏的处置问题。”
“俘虏?”
“陈、魏两位将军连战连胜,俘了上千蒙古士兵。臣觉得,应用我盛朝大国之礼善待战俘,也趁此机会,交还战俘,与蒙古讲和,守边疆稳定。”
立刻有大臣冷笑:“迂腐!蒙古杀我朝多少将士,此仇不可不报!且我朝国运正盛,该趁胜追击,一举歼敌,方可真正的稳定。”
裴敏看着那老臣:“蒙古版图不下于我朝,一举歼敌?怎么个歼法!”
元泠看朝堂上大臣分成两拨,吵来吵去,觉得还怪有意思的,不知怎的就扑哧笑起来。
这笑声实在不合时宜。诸臣皆讶异地看着龙椅上的少年皇帝。
“朕也不知道,可听你们争来争去,觉得不如杀了算了。”其实他没有什么想法,只是想与裴敏作对。他不明白,一个小小侍郎,怎么就那么爱出头。
“皇上!”
裴敏还想说话。元泠却早已被宫女扶着站起身:“时辰不早了,唔,退朝吧……”
下朝的路上,大臣们噤声相视,目中均是不满。
“毫无帝王之德。”
走出宫门,大臣开始三三两两交流起来。他们对皇帝已是十分不满。
“杀安王,杀国师,暴戾无德,盛朝迟早毁在这昏君手里!”
“皇帝到底年纪小,沈大人教导多年,可惜没教导出来,反而赔了性命。”
“那也没办法,如今元家只有这一条血脉。”
“看来是天亡我盛朝啊!”老臣面目灰白,捻须摇首,似是极痛心。
有一年轻声音从背后传来:“诸位大人请留步!”
大臣们缓缓回头,看着新面孔的年轻人。
“诸位大人不知是否有所耳闻,凌王其实并未死……”
大臣们皆觉得又荒唐又好笑:“那疯子死没死又如何?一个疯子,难道会比现在这小皇帝好?”
“可晚辈听闻……凌王殿下,并不疯……”
一石惊起千层浪。
一老臣正了神色,深深看了年轻人一眼:“此处不宜多说!”
元泠一回宫,双眼便被蒙住。
宣衡咬着他的耳朵,朝他吹着热气:“猜猜我是谁?”
“朕管你是谁。”
男人松了手,从背后抱住皇帝:“皇上好没意思。”
“谁准你进启明宫了?”
“皇上这几日不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