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村有位先生姓苏,叫苏凡纨,是个双儿,五月携着推荐信而来,因知现任先生要去赶考,村长便安排他六月初开始担任。
村里先生换成了一个双儿秀才的消息迅速传播开来,几个嘴碎的娘们儿凑着去看,回来后神神秘秘地说那位先生是位天仙儿,传得有鼻子有眼,让众人的好奇心都吊得老高。只可惜这位苏先生住在村尾,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加之又是位双儿要避嫌,村里人一直到他教书前都没瞅上一面。
六月初,苏凡纨着一身素白袍,手执两份书册前去学堂,闻讯而来的农家人结伴围观,三五成群将学堂围成圈儿,好奇这名新来的先生究竟是什么模样。
苏凡纨见此并不在意,嘴角噙着淡淡笑意,拱手作礼,动作不快不慢带着几分慵懒,清清浅浅的冷意从举手投足间缓缓流出,先生之势猝然而生,让众人不自觉放轻声音,规矩老实起来。
眨眼功夫他便走进去,堂外鸦雀无声,面面相觑,只见存着好奇心来的农家人屏住呼吸,好半晌才发出一声:“这真是个天仙儿啊。”
“俺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外面的双儿都这么好看么?”
“宋烟儿都没他好看吧。”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起来,一妇人闻言冷哼一声:“宋烟儿算什么?这位可是先生,虽说是个双儿,但那又怎么样,农村里的泥崽子能和外头金娃比吗?”
宋烟儿是宋家村有名的村花,身段妖娆容貌昳丽,受不少汉子的喜爱,及笄后家门口都快被踏破了,偏生心高气傲谁也看不上,礼物却厚脸皮地照收不误,早就惹得村里头几个妇人不快。
“你们看看咱们村的双儿,有人能比得上吗?没人!”妇人越说越来劲儿,“要我说,谁要是娶上这位怕是祖坟上都冒青烟喽。”
同样挎着篮看热闹的圆脸妇女插嘴说:“看这先生模样,年龄应该不大吧?”
“不大,我听说才十六七岁。”
“嚯!”问话的妇女吓了吓,要知道就算是汉子十六七岁考上秀才的都不多。她转头瞧了瞧同样听蹩角的刘氏,眼珠子一转,故意喊着说:“哎呦,宋刘家的,你家小子不是要考秀才么?问问人家苏先生取取经呗?说不准啊今年就考上了。”
她说完人群中发出阵阵窃笑,在宋家村哪个不知宋刘家的小子考秀才考了五年都没考上,宋刘氏一天到晚叉着腰说他们家小子举人老爷的命,二十好几了都没娶媳妇儿,沦为村里面的笑话。
宋刘氏凶目一瞪,叉腰嚷着说:“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算计,我们家宝儿今年准能考上,到时候良田赋税全免,日子好着呢!也就你们眼皮子浅乐乎这双儿,有秀才功名又怎么样,早晚都是要嫁人的!”她一副轻蔑地语气,装腔作势说了一番后转头离开,心中暗恨这小双儿功名那么高做什么,讽刺谁呢?
起头的妇人看不惯宋刘氏才不信她吹牛,只是对方有句话让她心思一动,是啊,就算是有秀才功名,双儿也是要嫁人的,这小先生看起来正小,只身一人来这里教书怕是没什么亲人。妇人快速地总结他身上两点好处,一没糟心亲人,二有功名在身,要知道年年赋税繁重,一旦减去日子都会好活很多。
想到这儿她眼睛发亮,再看周围人不止她一人有这样想法。于是接下来,各种各样求亲的说媒的接踵而至,苏家的门从早到晚尽开着了。
苏凡纨了解到这些人心思后颇为诧异,随即有些厌烦,隔天他去了一趟村长家,请村长代为回绝,这时候众人才知道原来苏先生是宋大夫家认下的义子,宋大夫故去后需守孝三年,今天是第二年不可议亲。众人一听很是失望,关于这方面的心思也就渐渐淡了。
苏凡纨从头至尾表现平淡,冷静自持有主意,有心人注意到后暗自嘀咕这位不是好相与的,甚至比以往那些先生还要冷淡。后面几月,他们发现自家孩子被教导的好效果很是明显,农家人本就尊敬读书人,这一来是更加的尊畏苏夫子,渐渐也就不去跟前儿凑了。
转眼秋季收割,农忙开始,挨家挨都户忙活起来,农村人以种田为主,田是每户人家的命根,所以学堂放假几天让小孩子也去帮忙。
苏凡纨刚来,名下并无田地,他左右无事便窝在家里温书抄写,赚一些小钱。
他住的地方位居村尾一处木房,两个屋子一前一后,一个卧室一个厨房。外面围了一圈篱笆院子种着不知名的野花,颜色鲜艳,分布整齐,苏凡纨还颇有雅性的买了一口大缸,里面种了碗莲,还有几尾鱼。只要推开窗就能将这幅悠然自得的景象收尽眼底。
秋风凉凉,吹起苏凡纨执笔的袖角轻轻摇晃,他垂首认真写下最后一个字后搁笔,略满意地吹了吹,然后轻轻合上稿书。这是苏凡纨抄的第四本,前面三本已在前两日抄完,他拿来一块粗布将四本稿书和一本原稿仔细扎好,抱在怀中起身出屋。
现在日头渐中,苏凡纨算了下去趟镇上的时间大约来得及便锁门出去了。院外走十多米就是一条贯穿整个村的泥路,再过去点,跨过人工挖出来的小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