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昭哭了很久很久,天地似乎也跟着暗了很久很久。
等他略微缓过来了一点后,洛云小心翼翼地低头下去把他的脸捧起来,一边用手心帮他擦了擦脸颊上的泪,一边轻声问:要跟我说怎么了吗?还是要留到星期一去找心理医生说?
顾承昭避开她的眼神半侧过头去,chaoshi的面孔似乎怎么擦都擦不干。
他嘴里那半块西瓜居然还在,他埋着脸嚼了两下,把西瓜咽下去以后才哽咽着极小声地说:从来没有人把西瓜心留给我。
洛云呆了呆。
也没有人帮我剥虾、帮我剔鱼刺。
更没有人跟我说书是读不完的,让我记得出去玩。
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原来他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宠爱,居然歪打正着地在秦韵雯这里享受到了。
心里压了那么多苦,尝到了一点点不属于自己的甜,都能让他崩溃。
洛云也难过得要哭了,哽咽着说:以后我们的西瓜都给你吃第一口,不光是西瓜心,小笼包的馅,披萨上的芝士,螃蟹的黄统统都留给你,好不好?以后我帮你剥虾,帮你剔鱼刺,什么都帮你弄,不要伤心了,以后有人会疼你的。
她捧住他脸,连连吻他脸上的泪安慰他。
顾承昭点了点头,安静了很久才平复下来,在躺椅上蜷成一团,轻声说:我小时候他们每天都在打架。
我很晚才知道,我爸一直在那方面有问题,他在外面找了很多女人,想证明他不是不行,只是对着我妈不行,但是他一直都没成功。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有的我,可能是刚好某天Yin差阳错,也可能是我妈给他下了药。
我的名字是我妈起的,是要嘲讽我爸,不管他如何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他儿子,他都没有别的选择。
我妈不会真打我,怕留下外伤,但是会在隐蔽的地方掐我,那样更疼,还会用很难听的话骂我,这是她发泄的方式。
其实被关在壁橱里的时候反而觉得很安全,虽然没有吃的,也没有水,但至少我是自己一个人,不用担心被打被骂。
即便是后来确定了我是亲生的,我爸也依旧很恨我,因为他觉得我也是变态,不爱说话,喜欢黑的地方,从来不肯叫他。对他来说我只是一个工具,他更恨我的一点是,他只有我这么一个工具。
我也很恨他,他是一切的源头,如果他不是为了我外公留下来的遗产硬要娶我妈,后面就不会有这些事,也不会有我。
顾承昭越说越平静,最后甚至轻轻笑了一下,医生说我是从小逆来顺受惯了,产生了扭曲的心理,觉得自己被虐待是应该的,越是被虐待,越是有可能不会被抛弃。如果不这样自我安慰的话,可能我很早就疯了。
这么多话,他说了很久,夜都已经深了,风也渐渐地凉了。
洛云抬头借着月光看了看他红肿的眼,抬手擦了下他chaoshi的睫毛,轻声问:但是你现在知道了,像我这样不想虐待你,只想对你好,才是正常的,你也想要别人对你好的,对不对?
他弱弱地点头。
她对他笑了笑,凑上去亲了他一下,又小心地问:说出来是不是感觉好点?现在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爱哭了吧?
顾承昭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洛云拉住他的手,把他的指尖按在自己左胸口上,撒娇说:帮我揉揉,心好疼。
顾承昭先条件反射地揉了两下,才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极小声地说:对不起。
洛云又要因为他的小心和卑微哭了,摇摇头说:这种事不需要道歉的。
她一边再度抱住他,一边揉了揉他头发,忽然没忍住叫:傻毛毛。
顾承昭又僵硬了一下。
洛云主动认怂,好了,不能叫你毛毛,我又没有糊涂,而且辈分也不对呀。还是叫你尊敬的顾总吧。
顾承昭没有说话,慢慢展开身体把她从头到脚搂进怀里,低头把鼻尖埋在她发丝里蹭了很久,才忽然说:你可以叫我承昭的。
他以前明明不喜欢这个名字的。
不管是为了什么取的,名字总是用来被人叫的。他似乎猜到她心里的犹疑,而且你叫了,我就会喜欢的。
洛云在他怀里抬起头来,小心又温柔地看着他眼睛叫:承昭。
其实她早就偷偷在心里这样叫过他无数次了。
以前坐在他办公室外面的时候,看着他流血自己心也疼得跟着滴血的时候,对着暗室墙上那两百多张照片的时候,她都曾经在心里无数次呼唤他的名字。
而在很多伤心、难过、压力大的时候,他的名字也给过她无数次的动力。
因为要充满底气地这样叫他,因为要光明正大地跟他站在一起,因为也要做他唯一的依靠。
她好像做到了。
顾承昭低头吻她,含住她嘴唇喃喃地说:再叫一次。
这种小小的要求她一贯有求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