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拥抱,真是无论何时,他都难以抗拒。
“我后来也偶尔会想,”他喃喃道,“我还有那么多的地方想去,那么多的美食想吃,那么多的事想做……我还有那么多话,想要跟你说。我……但我……”
——怎么就死了呢?
怎么就一个人,孤独地死去了呢?
连尸体都被压成肉泥,血肉只能与断壁残垣混在一起。
“我们可以去,哪里都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吃你想吃的东西,做你想做的事……”阿谢尔描绘着美好,勾勒出再动人不过的图景,期待地想握住少年的手,发出邀请:“我们一起去吧。”
他看不清阿德利安的神情,但能感到怀里的身躯在轻微地颤抖。
“……我好想去啊。”
少年轻声说。
阿德利安几乎只能用气音,艰难地推出几个震颤的词句,“我真的,好想去啊。”
异变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研究所内,所有正在运作的屏幕上都猛地蹦出了两个鲜红大字:
[错误!]
“什、什么?”
研究员们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
“出错了……出错了……运转错误!这里也——”
“仪器超负荷了!快重启,重启,还要多久?”
离负责人最近的研究员结结巴巴地说:“实、试验品、反反反反应激烈……”
他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原本平稳波动的曲线,突然直冲天际,千言万语堵在他嗓子里,最后只有一个词破口而出:“——觉醒!?”
“但我不能。”阿德利安说。
他孱弱的肩膀上压着无形的重担,他的眼睛,湿润得好像下一秒就会落下泪来,难以承受地宣泄苦痛和寂寞。
阿谢尔已经把他抱在怀里了,他依靠着他的臂弯站立——但少年轻轻推开了他。
阿德利安直起身,挺直背脊,重复道:“我不能,阿谢尔。我不能留在这里。”
男人着急地想说点什么,可他的表情突然顿住,整张脸的神态突然凝滞,就像断了电的机器人。
仅仅是短暂的一瞬间,阿谢尔的面容再度鲜活起来。
他看着阿德利安,眼底满溢出与少年同样的悲伤。
研究员们乱成一团,每个人都在疯狂抢救,拼命地做自己能做到的事。但最终,他们瘫软在椅背里,互相交换无措的眼神。
他们哆嗦着汇报说:“……来不及了。我们、我们已经失去了对梦境的掌控权……”
唯有最简单最基础的数据转化仪器还能勉强工作,穿着白大褂的雌虫们呆愣地望向屏幕。
他们因出色的专业能力和研发天赋被选中,挑入‘方舟计划’,为虫族跨时代的事业奋斗。然而实际上,研究员的胆量和心性并没有经过检验。
做事确实卖力,可在突发事件前几乎毫无应变能力……
负责人眉头紧锁,一拳砸在桌子上,唤回了所有研究员的神智。
“他的梦境还在延续。”负责人说,“他不愿意醒!他自己想要继续这个梦,梦境按照他的潜意识行进。不管他想做多久,我们都还有时间——快,重启系统!”
顿了顿,负责人又说:“就算他真的苏醒,他也只是个稚嫩的虫崽子,我们已经为这种最坏的情况准备了万全措施……”
“那里有很多你不适应的地方。”‘阿谢尔’说。
“很多。”
“这里不好吗?”
“很好。”
“留在这里,你不开心吗?”
“很开心。”
‘阿谢尔’又问:“那为什么还要走?”
“是啊,我为什么要走呢?”阿德利安望着窗外,“就算你这么问我……我也很难说清楚。”
他沉默片刻,“我只是觉得……比起遗憾,还是幸福更多啊。”
“还有人、还有雌虫,在等我回去。我与他们定下了新的约定,我找到了更多想做的事情。尽管……尽管那个世界,的确有很多我不适应的部分,也有很多我讨厌的东西,但……”
阿德利安轻声说:“但那是我的家。”
他看着‘阿谢尔’,抿了抿唇,目光透过他的容颜,望向了遥远的彼方。
“我很想你,阿谢尔……我好想你。我只是……我……”少年低低地吸了口气,把一并咽回肚子里,“……我很抱歉。我不能……我不能,独自、溺死在,这里。”
‘阿谢尔’没有说话,一言不发地贴上来,安静地抱住了他。
阿德利安被紧紧抱在‘阿谢尔’怀中,他们那么亲密,阿德利安却看不到他的表情。
少年半垂着眼睑,最后抱了一下他的挚爱。
他不能在这里做梦啊。
咕噜噜……
一串气泡,从耳后的面罩边缘滚出。
这悄无声息的动静本不该被任何雌虫察觉,所有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