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温度的日光透过灰蒙蒙的云层,明明秋天只过了一半,树梢上却没有了前些日子的绿意盎然,光秃秃的树枝衬得东宫没有一丝鲜活气。
冉彦端着药碗走进房间,探了探冉烨额头的温度,把他扶起来,叹了口气。
“起来,不想死就喝了。”他扶起冉烨,叫他靠在自己身上,把乌黑的药汁一勺一勺地往冉烨嘴里送。
冉烨顺从地小口吞咽药汤,没有说半个字。
冉彦看见冉烨这副样子,心里一阵阵地抽痛。
他看不上冉烨用铜佩换容珩的命,但是冉烨却保下了他,军队也没有受到太大的惩罚,尽数入了禁军的籍。
冉烨是个倨傲的人,他瞧不上冉烨,冉烨也同样瞧不上他,从前他只要一和冉烨说话必定是唇枪舌剑,谁也不饶过谁,而如今这样的冉烨身上再也看不见曾经那个张扬跋扈的影子了。
他更气不过的是冉烨像个傻子一样一味地对容珩好,容珩却什么都不知道,只消去过冉烨用所有东西换给他的好生活。
“容珩什么时候去封地?”这是冉烨今天说的第一句话。
他嘴里的药汁苦涩异常,以往他是最怕苦,可是口腔里铺天盖地的苦哪里及得上心里苦涩的万分之一。
容瑜把冉烨带回了东宫,没有碰他,待他也和以往一样。
冉彦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微动嘴唇,“明日启程。”
“我去送送他吧,”冉烨叹道,“最后一面了,从今往后再不复相见。”
冉彦没有说话,他看着冉烨起身披衣,又听见他柔声说:“只当最后留个念想吧。”
广陵今年的秋天过得很快,不过才十月,树上的叶子已经快要掉光了,踩在地上能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容珩听见声响,忙收了手上的东西朝窗外看去,站在窗外的赫然是冉烨。
暗红的衣袍衬得冉烨苍白的脸色近乎透明,他好像很冷,外面还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
“冉公子是来给我送行的?”容珩的语气说不出的怪异。
“你明天就走了,我想”
想再看看你。
“怎么,冉公子巴不得我走?”没等冉烨说完话,容珩伸手拉过他,吻上了这个他日思夜想的人。
几乎算是啃咬,容珩粗暴地吻着他,想把这个人印上自己的气息。
他怎么瘦了这么多?
容珩把冉烨抱在怀里,想着。
不过他不会再放开这个人了。
趁着冉烨喘气的间隙,容珩拿过桌上的丹药,送进他的嘴里。
冉烨在权贵堆里长大,自然认识这药——权贵们喜欢养暗卫,通常喜欢用这药来控制暗卫们。
穿肠剧毒。
服下这种丹药的人,每个月服用一次压制药性的药方能保性命无虞。
容珩怎么舍得害冉烨,吞了这枚丹药,冉烨只有在他身边,才能健康无虞。
他们再也不会分开。
冉烨猛地推开容瑜,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容珩怎么敢?
他怎么敢?!
容珩就这么恨他,恨到要毒死他才罢休吗?
“好,好,好”冉烨连着说了三个好,嘴角露出一个笑,转身跑走,泪水却从眼里滑落。
容瑜没有限制冉烨的行动,只是派人跟着他把他的行踪汇报给自己。他听侍从说冉烨来找容珩了,于是就悄悄地跟着冉烨过来。
没想到看见冉烨流着泪夺门而出,他手上稍微一个用力,就把冉烨抱到怀里,“怎么?容珩欺负你?”
冉烨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他原想和容瑜说出来,只是突然想到容珩最致命的把柄握在容瑜手里,立马转了话锋:“没有,我们回家吧。”
冉烨从来不知道爱一个人这么难捱,那人亲手喂他吃下剧毒,他却甘之如饴。
恨意深深刻进了骨子里,却依然不忍外人伤他半分。
时间被风吹开一个角,好像把冉烨带回了多年前的初春,自己因为一个玉佩注意到了那个不受宠的皇子。他怜容珩和他一样年幼丧母,于是居高临下地用自己的方式关心他,把药瓶丢给他,把他爹赠的护心镜丢给他,也不小心把自己的心丢给了他。
可是你呢容珩,你把我的心丢到哪里去了?
容瑜听见冉烨说“回家,”心里骤然一软,道了声:“好。”
【容瑜好感度上升至95】
看着冉烨撞进容瑜怀里,容珩眼里的怒意几乎要溢出来。
冉烨想和容瑜在一起?
想都别想。
手里的瓷杯“咔嚓”一声碎了,碎片把他的手掌扎得鲜血淋漓,容珩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容珩好感度85,恨意值上升至88】
入夜,广陵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皇帝听着寝殿外宫人惊恐的尖叫声,和刀剑碰撞的锵锵声,回过头,看着自己的第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