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注意陆先生的。
冷冷淡淡的样子,但长了一张第一面看时这种刻薄毫不显山露水的脸:清俊好看,直教人以为是个和和气气的文弱书生。但真正开起口来,有时候委婉得隔了好久你看了书才知道被批得一无是处,更多时候当场听了就要从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陆先生好看,瓷白的皮肤似乎是疏于户外运动的结果,被金丝眼镜衬得像不食人间烟火。
陆先生一直是个教书先生,但可能还写点文章什么的,反正年纪轻轻就在文坛地位不斐得到许多名家赞赏。小少爷琢磨着若是在公共的学堂,喜欢陆先生的没有个上百也得达到个几十,但是他毕竟现在是来了自己家屈尊当私人教师,念及此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模糊的高兴。
又走神?
陆先生已经下了讲台,走过来到他旁边,敲敲他的桌子显得冷漠又疏离。虽然面部仍然无甚变化,谁都知道不高兴写了个十成十。
你的注意力是不是本来就是个漏风的筛子?下课留一下。陆先生声音不大,但整个教室都听清了——老头子怕他一个人上课寂寞,把家里年轻些的小厮凑在一起给他组了个小班陪他上课。陈瑞瑞倒是不一样,也是个纨绔子弟,与他打小一条裤子长大,自告奋勇和他一起上课。
这下他丢了面子,脸一下涨得通红。
即使是这种时候,陆先生也没下巴往下几分,只是眼神落下。
虽然没人知道陆先生的武力值几何,倒是都知道他的嘴毒最是出了名的没人敢上去当靶子。
他现下偏偏就是个现成的唯一的靶子。
小少爷垂下头,感觉热度一直烫到耳根。
下了课眼睁睁看着小葫芦冲他扮了个鬼脸溜得飞快,早有经验被关过一个月看大部头的瑞瑞同情地望了他一眼摇头晃脑曰了一通跑了。
暗骂一句没有义气,年轻的小少爷磨磨蹭蹭地挪到讲台旁边,不敢抬头。
陆先生在整理书,细细的鼻梁像是撑不住金边的眼镜架,隔一会儿就要扶一下。瞄了一下垫在课本下的书,是线装的《文心雕龙》。
他这才想起来今天讲的诗词鉴赏。他平日是很喜欢听的,但今天实在望着先生未扣好的长衫下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肌肤发了呆,真可谓人似皓月肤凝霜雪。接着就想到陆先生是签了契约要住在宋家两年了,什么三层境界全忘得干干净净。
当时签契约的时候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容易发呆?那样我或许就不会来了。
被盯了这么久,换别人多少也要脸红一下,陆先生面不改色。大概这就是为人师表的自我修养。
我是因为看着您才发呆的。
莽莽撞撞地说出来就后悔了,紧张到浑身都绷紧。
我......?那这样说责任还在我了?
陆先生稀奇地哑了片刻才神色恢复如常,目光似笑非笑地驻足他面上片刻,似乎也没了教育的心情,但说让他抄十遍今天上课的诗词。
奇也怪哉。
半夜阿康和瑞瑞挤在他房间看他奋笔疾书,难以置信。
陆先生这是偏心!我都交了一篇论文!
陈瑞瑞气得跺脚。
别恼别恼,下次带你吃芙蓉糕。
小少爷写完最后一笔,把本子收好推着阿康下楼,顺便催陈瑞瑞该回家了。
宋家的大儿子上了新式学堂又留了洋,家风较之其他老古板开放得多,对仆人也好上许多。换的是小洋楼,仆人有个浴池,在一楼。,
宋老爷欣赏读书人,对陆先生很是客气,奉为座上宾,于是陆先生用的是宋家人礼宾待客的浴室,就在二楼客房边。主人家的浴室是在三楼的,但宋小少爷声称到一楼偷块点心,与阿康一道儿下了楼。
没拿点心,抹黑轻手轻脚上了二楼。
正赶上陆先生裸着足从浴室出来,站在浴室门口新铺的柔软羊绒地毯上擦拭头发。一道暖光从半开的门投出来,打出一个被光亮逮个正着的剪影。陆先生没戴眼镜,或许看不清而朝着这方向眯了眯眼。
白白净净骨rou匀亭的一双脚,任谁也不禁也多看两眼。
小少爷勉强从脚上抽回目光,若无其事地上前规规矩矩打了个招呼,又忍不住在松垮的衣衫下那锁骨上流连了片刻目光。肌肤胜雪,腰肢柔软,让人想起新剥出的一截清鲜柔软滑嫩的荔枝。
陆先生这下总算能看清他了,不知注意到他冒犯的视线没有,又是似笑非笑的样子,微微弯下身子。
都抄完了吗?沐浴了吗?
好好一句话压低声音徒生出让人心旌荡漾的暧昧来。
年轻人的耳尖泛起胭脂色,却直视着难得卸了先生样子的先生,有种说不出的倔强的感觉。
抄好了。有没有.....奖励什么的?
声音越到后面越低下去,分明是自知的理亏。
好啊。奖励你。
陆先生淡淡地一笑,把外袍也拢好了。
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