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樾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过时间的流逝了。末世到来之后,他从一个牢笼来到另一个牢笼,始终被囚禁在不同男人的身边。
生活优渥,他如同被囚禁在高塔的公主,每寸肌肤都没有末世降临的悲惨痕迹,有的只有爱欲的亲吻和珍惜的拥抱。
舒樾低头平静地打量着自己的双手,五指张开,指甲是半透明的嫩粉,每寸都雪白纤细,淡青色的血管一路蜿蜒隐没至手臂。是一双看上去柔弱而不知人间疾苦的手。
尔后推开窗户,手指碰到碧绿的树叶时,一阵熟悉的刺痛从指尖扎进来,紧接着一滴鲜艳的血ye垂坠下来,在半空中被树上的一条藤蔓迅速捕捉吸收。
他是丧尸们的诱食剂,至少在他觉醒那个什么用处都没有的异能之后,所见到所有丧尸都迫不及待去捕捉他,变异的植物与动物也贪婪地想要吞噬掉他的皮rou血ye。
“夫人,小心。”守在别墅附近的一个异能者立刻紧张地喊道。
“夫人——这棵树很危险!”异能者委婉地提醒他关上窗户,他负不起舒樾受伤的责任。
舒樾往底下望了一眼,正好和那个异能者对视上,他的眼神凝固了一下,死死的盯着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异能者。
“夫人——你在叫我吗?我是谁的夫人呢。”舒樾最终这么说道,他对着底下的异能者笑了一笑,眉眼俱是凉透了的冷意。
异能者低下了头,复又抬起头,道:“这里是盛家基地。”
“你记不记得几年前你喊我什么。”舒樾轻声细语地说。
“九年了,夫人,不是几年前,已经过去九年多了。您还没有放下吗?九年不是九天,不是九个月,况且首领的死也不是盛老大干的,反倒是盛老大带着我们去给首领报了仇。”
舒樾才恍然,喃喃道:“九年了”
他关上了窗户,透明的玻璃隔绝了外界一切,翠绿的树叶无声地打在玻璃上。
“妈妈在难过。”空气中慢慢浮现出来一个少年的身影。许蝉往前走了一步,歪了歪头:“他让妈妈难过了吗?”他指了指刚刚异能者在的地方,动作轻慢,看向舒樾的眼神又格外认真,仿佛舒樾只要点点头,他就能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让那个惹舒樾伤心的人烟消云散。
“没有难过。”舒樾低声说。
只是想起了这个基地的上一任首领,他的爱人,舒璧回的另一个父亲。几年前他还和爱人一起,被爱人手下的异能者恭维地称作二首领,如今物是人非,斯人已逝。
午后阳光强烈,将他墨黑色的长睫泼得水淋淋的,在视网膜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影,光怪陆离一如他末世以来就陷入怪诞荒唐的扭曲人生。
他真的没有难过了,一切情感都被漫长时光消磨至干涸,露出痛苦尽数褪去以后的丑陋河床。他从前在这河床上徘徊不去,企图将自己催眠在美妙的时光中,直到那个曾经见过的异能者叹息一声九年,才不得不撕开血淋淋的屏障,去看风云变幻的世间。
九年。
“可是妈妈看上去很不高兴。”许蝉上前一步,嘟着嘴抱住他的腰身,依恋地蹭着,自心底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他终于又找到妈妈了。
“没有,只是想起来一些从前的事。”舒樾摸了摸他的头。
“妈妈不要想那些了。以后只和我在一起生活就好了。”许蝉马上说道,尔后又不情不愿的加上了一句:“还有哥哥。”
他模棱两可地叫出这个称呼,舒樾以为他在说舒璧回,只有许蝉自己知道他说的是谁,为着自己的一点小心机高兴起来。
“我负责带来丧尸群,引开他们。”
“他们之中总会有一个人在我身边。”舒樾顾忌道。
许蝉露出一个微笑:“让他们自顾不暇就好了。”他在舒樾的一侧,双手抱着舒樾的胳膊,黏黏糊糊地撒着娇:“我会为妈妈处理掉这些事的,到时候妈妈只需要跟着我安排的走就好了。妈妈不相信我吗?”
“当然相信你。”舒樾露出一个微笑。
他知道许蝉有很多本事,但他不会去问。譬如是怎样引来丧尸群的,作为一个少年的五级异能者,为什么有把握牵制住盛子沧和盛子夜这两个高阶八级异能者。
他不会去问,说到底他还是那个冷漠的舒樾,哪怕是对自己的孩子也不曾付出一点真心诚意的关心——当然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许蝉和舒璧回是不同的。许蝉是强jian的产物,舒璧回是爱的结晶,从本质上来说,舒樾更倾向于舒璧回,否则也不会在当年选择带走了舒璧回而非许蝉。
“要委屈妈妈一下,我会让一个丧尸来带妈妈离开。”许蝉沮丧地说,生怕舒樾有一点反感。
“我只担心会被丧尸吃掉。”舒樾开了个玩笑,桃花眼微弯:“小蝉应该知道我的体质?”
“不会的!”许蝉立刻反驳,又语气很重地加了一句:“他不敢的。”
舒樾没有追究到底的习惯,许蝉既希冀他能问一句,又纠结着要不要把这个秘密告诉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