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对峙(一更)</h1>
青枝从东湖景区去市中心医院下的高级疗养所,中途要转两趟车。
她穿着校服,背着画板,立在车站人群中,随着一大波游客被挤上公交。
那时的天,早已经落下黑色的帷幕。
她被挤到里侧,身体前后紧贴着人,手好不容易才拉住上方的扶手,鞋子又被人无意中重重踩了几下。
她皱皱眉,忍着,纤细的身子随着前行的车身不住晃荡。
站的时间久了,她的目光无神地望向窗外拥挤的马路,不知想起什么,心情变得低落。
一天的奔波,空空如也的肚子,疲倦不堪。
从前也不觉得什么,而此刻,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涌上心头。
她四周都是人,她环顾大家的面孔,男女老少,通通是那样陌生。
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呼吸的热气、人体的汗臭味与空调的冷气,她闻着觉得难受,侧脸偏向一旁去舒缓。
心中赫然生出一种强烈的孤独感。
拥挤的世间,她却茕茕孑立。
那种感触无孔不入,太过于清晰,她紧抓着扶手,仍觉得不够,想再抓住点什么。
不知怎的,脑袋里忽然闪过江勉仲的脸。
昨夜欢好后,他粗喘着将汗shi的她搂进怀里,低沉暗哑的声音吹在耳边,令她全身不住战栗。
他喃喃地问:“洛洛,乖乖呆在我身边……不好吗?”
那时候的她,体力不支,思绪抽空,已经没有半分力气回应……
心却像一只空荡荡的容器,因他的话而汩汩流进ye体。
她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
源源不断的温暖。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要去靠近、去依赖、去索取。
广播里的女声在嘈杂的空间里播报,她猛地回神,见再过一站就到疗养院了。
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恍惚地甩甩头,吸吸鼻子,让自己尽快调整好情绪。
转过身,她旁若无人地对玻璃窗挤出一个单薄的微笑。
窗里的影子也在朝她勉强的笑。
会好的。
洛青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对自己这样说。
赶到疗养院时,已到到了晚上八点。
疗养院里植物遍布,各式各样的花儿,开得姹紫嫣红。
枝枝叶叶,繁衍着生命的喜悦。
可青枝并不像平日般惬意地去留意一花一木,她的右眼皮不受控制地跳动,不同寻常的预感顿生。
当她推开三楼父亲洛云薄住的那套病房后,迎接她的,是扑面而来的一室黑暗与寂寥。
她飞快地开灯,入目是空无一人的病床与纤尘不染的窗台。
心顷刻间被吊起来,她脸色苍白,转身跑出病房,踉跄地抓住一个端着药品路过的白衣护士,慌张地问:“护士,住在这病房里的人呢?”
那护士没预料到会有人突然冲出来,手里的东西没端稳,盘子一倾,瓶瓶罐罐稀里哗啦地全都坠落到防滑地板上。
*
青枝打不通江勉仲的电话,便找他秘书闹,秘书原本打死都不肯说,到后来经不住青枝的威逼,还是招了。
江勉仲去了“情窦初开”,那是当地有名的声色场所。
冲进“情窦初开”的某间包厢时,江勉仲正西装笔挺地坐在一群男人女人的正中央,一个穿着暴露的红裙女子手优雅的擎着盛了红酒的高脚杯,摇了摇,再将杯口递于若鲜血的红唇间,微微抿了一口,将它不急不缓地渡去江勉仲唇间。
青枝见了,忽略心中的刺痛,大喊一声:“江勉仲!”
包厢里其他几个男人见穿着一身校服慌张闯进来的女孩,手里原本荒唐的动作应声戛然而止。
“青枝小姑娘,你怎么来了?”商陆依依不舍地拨开挂自己身上那只柔若无骨的嫩鸭,对方含情脉脉地撒娇一声表示拒绝,商陆顿时神魂颠倒,进退两难,却又只得杵着一脖子的红唇印,尴尬地望向江勉仲。
你女儿未成年,看到这些不大好吧?
只见对方坐在暗光里,冷冷清清地,看不清表情。
青枝没搭理商陆,她几步走到被各样女人簇拥的江勉仲面前,凭着一腔愤怒鼓起勇气与他对峙:“江勉仲,我爸呢?”
江勉仲瞧着眼前雄赳赳气昂昂的女孩,嗤笑一声:“你是说我还是洛云薄?”
“他!你明知故问!”众目睽睽之下,青枝被他这样轻佻的态度气得发抖。
“哦,他啊,”江勉仲应了一声,搂住旁边投怀送抱的性感女人,“你急什么,他不过是一只瘫了的蝼蚁,还能爬去哪?”
青枝慌了,心急如焚地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江勉仲淡淡地笑了,笑得云淡风轻:“你不听话,自然就再见不到他了。”
青枝瞪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