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眼看着大家都走到前面去了,越走步子越慢,踱到莫青荷跟前,突然攥住他的手,拉起来作势要亲,莫青荷怕被同志们看见,急得急忙往回抽,险些把尺来长的一条大鱼甩飞出去,他的手刚浸了冷水,骨节被泡的发白,沈培楠却只把他的手放在嘴边咬了一口,故作姿态的清了清嗓子,大步往前走了。
夕阳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暖融融的橙光投射在杂乱的草丛里,石头缝中开放的小白花都镀上了一层落日的金,莫青荷看着沈培楠的背影,越看越觉得想笑,他自己也很奇怪,从前日子奢华,每日都生活在洋酒,音乐,留声机和交际场的衣香鬓影里,在外有人恭维巴结,在家佣人轮流伺候,但他们从未真正轻松过,现在事事艰辛,可一片意外发现的湖泊就能让他们快乐。
晚饭时炊事班熬了一大锅鲜浓的鱼汤,真的炖了半根羊腿和从日军手里缴获的几只罐头,锅里翻腾着各式各样的野菜,八路军营地照例欢声笑语,篝火的火星子四处飞溅,吃到一半,只听远处传来几声马嘶,乱哄哄的马蹄飞踏过草地,沈培楠还真的带人赶到了。
有了上一次被袭的经验,这帮人都提高了警惕心,一个个戴着白手套,握着马鞭子,钢盔遮住了半张脸孔,背着大枪,莫青荷坐在地上吃羊rou,看见他们到来,急忙把搪瓷缸放在地上,往裤子擦了擦手就赶上前迎接。
孙继成率先翻身下了马,对莫青荷笑道:“荷叶儿,听说今晚这里请客,我们老远闻着rou香,跟着军座来吃大户了,看看还都认识么?”
莫青荷往后一看,不由惊喜交加,原来沈培楠带来的全是当初在北平的那支骑兵队里的熟人,一起练过枪骑过马,在天津打过仗,那时这些人还都是些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后来在一场场战役里死的死伤的伤,骑兵队不断补充新人,剩下的老人都下放部队升了军官,衣领挂着红领章,一身戎装,个个身躯挺拔,一眼看过去气派极了。
莫青荷发出嚯嚯的赞叹,心里有点愧疚,那时他是地下党,在一场乱战中放走了叛徒江山,还打伤了好几名弟兄,孙继成走上前,跟他肩膀对肩膀撞了一下,挤了挤眼睛:“部队人太多,我们年年跟各自队伍里的新兵蛋子较劲,能凑到一起也不容易,今天这么多老相识,小荷叶儿,吃完饭给大家唱一段?”
沈培楠一把把他拨到一边:“我他妈还没点,你积极个什么劲。”
莫青荷笑着拽过孙继成的马缰绳:“戏好些年没练了,拿不出手,我给你牵马赔罪吧,当年的事,很对不住大家……”
他还没说完,孙继成突然转过脸,一脸凶相的指着他的鼻子:“不提了啊,谁再提就是破坏国共关系,扒了裤子打他屁股。”
沈培楠啧了一声,瞪了他一眼,孙继成立马怂了,解开钢盔的系带,把头盔抱在手里,嗨嗨嗨嗨的直笑。
这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其乐融融,国民党那边派了一位中将将军来表示友善,言谈也没有以权压人的意思,八路军方面就不得不买这个面子,几名老红军闷头吃饭,年轻的战士受到气氛感染,慢慢也加入了谈话。
莫青荷大口喝羊rou汤,他和沈培楠离得挺远,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对方,为了避嫌,统共没说几句话,但心里觉得很暖和。
小栓子靠着莫青荷坐着,对这群国民党军官感到好奇极了,抱着饭碗,从碗上方射出两道视线,贼溜溜的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莫青荷用肩膀拱了拱他:“吃饭,看什么看!”
小栓子凑到他耳边,偷偷说话:“俺娘说国民党都是坏蛋,吃人不吐骨头,我瞧着他们也跟咱们差不多,怎么就放着粮食不吃,专爱吃人呢?”
说完还百思不得其解的望着莫青荷:“团长,你有学问,你说说,‘剥削’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他这句话说得挺大声,莫青荷还没答话,那边孙继成先听见了,咽下一块羊rou,慢条斯理的说:“剥削,剥就扒人衣服……”
沈培楠噗嗤一声,差点把嘴里的羊rou汤全喷出来,往他脑门推了一把:“我是真该给你小子讨个媳妇了,满口卵蛋屁股扒衣服……”
孙继成眼睛一下子亮了,啪的拍了一下大腿,干脆利落的回答:“谢军座抬举,我等您这句话等多少年了,我就喜欢漂亮娘们,个儿高水灵大眼睛,最好认识字儿,哎,反正不漂亮的可不行!”
“妈的,蹬鼻子上脸!”沈培楠边笑边摇头,“你就惦记你的女大学生!”
孙继成赶紧接话:“女大学生也行,电影演员也成,军座您看着办,我都听您的!”
大家都被逗乐了,莫青荷也跟着笑,他端着饭碗,心里正庆幸紧张了许多天的两军关系终于得以缓解,谁料,一个突然到来的消息又让他陷入了两难之地。
夜晚渐深,大家吃完了晚饭,刷干净碗筷,每人分了半碗烧酒暖身子,边喝酒边唱军歌,俨然一派国共融洽的表率,突然,同往八路军营地的小路亮起几支火把,四营长神色匆匆的赶过来,伏在莫青荷耳边说了几句话,他的脸色一下子不太好看了。
有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