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两日都是半日雨半日晴,到了第三日却是晴空万里,于是园中安排了露天的筵席,请了杂耍班子和弹唱说书,要热闹一天,让大家解解闷。
姚筠犹豫许久,终是不打算与沈照碰面,便来到园子另一头的僻静处,一个人散心排遣。
他转了几回,有些累了,坐在大榕树下乘凉。
杂耍声与喝彩声隐隐从湖对岸传来,更显得此处寂静清幽。
坐了没一会,忽然什么东西掉落在他身边。他低头一看,原来是只雏鸟。再抬头一望,榕树上有一个鸟窝,高高地半隐在枝叶里。
他将鸟儿拾起。只见这只雏鸟毛还没长齐,根本不会飞,从这么高的鸟窝跌下来,按理早该摔死了,幸好树下草丛松软,这才没伤着。
他想要将它送回鸟窝里,可是这棵榕树十分高大,主干粗壮且颇为光滑,没什么方便的落脚之处,最低的分杈处也在他胸口以上。往日要攀爬也攀得上,那得双手并用;如今要一只手拿着雏鸟、仅凭单手攀爬,却极其困难了,一旦使力,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要把雏鸟捏死捏伤。
他上下打量着榕树,正在犯难,忽然身后响起了一声:“筠哥。”
乍一听这声音,他心头就一震,匆忙转头去看,果然是沈照。
他不觉有些惊慌,下意识问:“你怎么在这里没去席上?”
沈照笑了笑:“你不也没去么?”
“我”姚筠一时语塞,心怦怦直跳。沈照今日主动与他说话,他心中十分欢喜。
沈照看见他手中的雏鸟,不由问道:“又有一只伤了?”
姚筠听他说“又”,记起上回的断脚小雀,连忙说道:“上回,多谢你帮我喂食”
沈照目光闪了闪,微微偏头:“你怎么知道的?”
姚筠见他似笑非笑,不知为何不太敢直视他,微微垂眼道:“是笑儿告诉我。”
沈照忽然道:“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姚筠讶然抬眼。
“你要托人办事,怎么放着我这个大男人不找,却去找一个小姑娘?”沈照望着他。
姚筠不觉脸上微微一红,勉强辩解:“你你是客”
沈照笑了:“这么见外的话,舅母听了可要生气。”
姚筠一时无言以对,更窘迫了一些。
沈照见他如此,含笑走近一步,转开了话头:“这鸟儿伤得可重?”
姚筠连忙摇头:“没伤着,只是从巢里掉下来了得送回去。”
沈照看了榕树一眼。“这树不矮,不好攀爬。不如,我帮你一把。”
姚筠心又急跳起来,他确是需人帮忙。沈照这样主动提出,他便点了点头。
转身面向大榕树,他还没想好要沈照怎么帮,就觉身体一轻,离地而起——原来沈照抱着他的腰,将他托举了起来。
姚筠脸一下就红了,只觉抱在腰上的双手热得很,身上登时发麻,仿佛失去知觉一般,心却跳得更重了。
底下沈照问:“能够到么?”
姚筠这才回神,看向眼前树干。“能。”他拿稳了雏鸟,一手扶住枝条,轻松地登了上去。他双脚踩稳,再抬头望,鸟窝还在上方。但越往上树枝分杈越多,落脚也越容易,他攀了几步,就来到鸟窝前,窝里还有三只同样的雏鸟伸头望他。
姚筠不觉泛起笑意,小心地将跌落下去的雏鸟放回去,而后退了一步,靠坐在一根树枝上,略作歇息。低下头一看,沈照站在树下,直直望他。
姚筠脸又不禁发热,开口:“多谢你我能自己下来,不用管我了”
沈照微微一笑:“筠哥是又要赶我?”
姚筠一愣,摇头:“不,我不是这意思”
“那何不请我上去坐坐?”
姚筠往身周一看,尽是树枝,坐当然也坐得,不过,这怎么也不是个请人落座的地方他正迟疑,沈照却来到树干前,像是要攀爬了。
“你等等”姚筠连忙踏着树枝往下,好去拉他。
可沈照一纵身,便跃到了树上,轻巧上了一步,就坐到他身边。
姚筠惊讶极了:“你你会武?怎么也没见你”认识这些日子,从未见他展露过,不但自己不知道,别人也全然不知。
沈照笑了笑:“娘亲教导我,不可人前卖弄、乱出风头。何况,学来只是为了强身健体,何必要大家知道。”
难怪自己每次被他抓着,就怎么也挣不脱从桃花观里出来,自己连话都快要说不动,他却背着自己,步履如常地下山想到这些事,姚筠脸又发热,浑身不自在。
“对了,”沈照对他道,“方才若我没听错,筠哥是要谢我?”
“啊?”姚筠一怔,再顺他的示意看看上方的鸟窝,忙点点头,“是,多谢你这回又帮了我”
沈照微微偏头,注视他:“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被他这样盯着,姚筠心跳得厉害,不自觉地又想到顿时红着脸僵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