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他一手监督翻盖、重修的府邸,从不知何时起,竟然多了一处暗牢。
地窖般的小屋被挖在了后花园中,除了藏在假山洞中的暗门开阖时,会有几缕阳光漏进去,其余时刻,里面都是昏黑幽暗、难见天日。
此时,那里面倒是点了一支蜡烛与一盆烧得通红的炭火,将被铁链拷在墙上的三人的样子照得分明。
那三人显然已经“消受”了一番酷刑,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鞭伤与烙印,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他们的上牙都已被打碎,连咬舌自尽都无法做到,而其手指与脚趾的指甲则全都脱落,四肢也都不自然地弯曲着。
在这充满了血腥气味与惨叫声的逼仄地牢里,封晏舟就坐在与那三人隔了些许距离的太师椅上,从旁边的小四方桌上端起一盏茶杯,抿了一口里面的上好普洱茶。
他虽是面无表情地坐在这里观看着整个刑讯过程,可却似乎对面前正进行的拷问并不感兴趣,偶尔在桌上轻叩几下的长指,也透露着他不耐烦的情绪。
月上中天之时,那墙上挂着的三人中的两个渐渐没了声息,只有中间的那一个血人还勉强保持着清醒。
魏宏是这次随主赴京的南郡豹骑卫的统领,也是这场严酷审问的主执行人。
他放下手中的烙铁,走到封晏舟面前,作揖说道:“禀王爷,那刺客首领已招供是受了平东王的指使。平东王怕王爷您此行是要投靠朝廷,日后会力主削藩,就想要刺杀王爷,趁机挑拨圣上与诸藩王间的关系。您看是……”
封晏舟闻言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容中充满了冷漠与残忍,与他在楚怀瑾面前所展现的亲和又浪荡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从另一个亲卫的手中接过鞭子,站在那刺客首领面前唯一的一处没有被血迹沾染的地方,用鞭子抬起这人满是黑红污渍的下巴,让对方直视自己的眼睛。
封晏此刻时脸上的神情,让人看不出喜怒,他语气平淡地开口问道:“你说……你们是受了东郡薛家的指使?”
“……”刺客首领先是沉默,紧接着忽然爆发,拼尽全身力气冲封晏舟吐了口唾沫,才声音沙哑、含混不清地骂道:“封狗!当年四位老王爷就藩时,约定过要共同进退!就算你现在投靠了楚威帝,做了他的狗,日后也别想有好下场!”
封晏舟向后一退,闪过了他的口水,反手就一鞭子抽在了这人的脸上,不但近乎抽烂了他的半张脸,甚至连他的下牙都抽掉了几颗。
那刺客首领吐了一口混着牙齿的血,刚要再继续叫骂,封晏舟便像是看耍戏的猴子一般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说:“你的确找了个好替罪羔羊,也装得不错。只可惜……”
“徐肄,不知梁大人近来可好啊?”一语道破了这个在他面前做戏的刺客的真实身份,封晏舟看着对方惊愕的眼神,继续缓缓说道:“你本是朝廷要犯,当年兵部尚书梁子安报你在被缉拿时当场伏诛,实际上却把你和你的家人救了下来,从此你就做了他手中的刀。这六年来,你忠心耿耿地为他在暗中做了不少事……”
封晏舟停顿了下,然后皮笑rou不笑地问道,“你说,本王说得对,还是不对?”
墙上那人沉默着没有说话,但他之前脸上故作的那一派义愤填膺,却已是撑不住了。
封晏舟没得对方的回答,既不得意、也不恼怒,只是不带一丝情绪地继续说道:“本王知道你们是受了梁子安的指使,也知道你们的目标,并不是本王。只是本王想不明白,梁家为何……”
封晏舟握紧了手中的鞭子,这才显露出一分狠厉,近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道:“要刺杀九皇子?”
徐肄因为缺少牙齿而瘪了进去的嘴唇微动,但最终一个字都没有说,反而闭上了眼睛,做出一副宁死不招的样子。
封晏舟便继续与他说话:“本王虽然之前常年住在南郡,不过侥幸曾有段奇遇,就算是王都附近的事,本王知道的,可能也要比旁人都多半分。比如,在京城以南七十里外的小尹村中,似乎是有位妇人快临盆了。”
封晏舟的话说到一半,语气突然变得像是在与这刺客拉家常一般,无比亲近温和,只是眼底却藏着一片疯狂的血色杀意,“本王曾看过一本民间药经,那书上讲,若以婴孩与其母的心脏入药,可使人返老还童。呵,本王倒是愿意为当今圣上,献上这么一副良药。”
徐肄闻言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怖的妖魔鬼怪。
这刺客首领抖了半天的唇,最后终于还是模糊不清地问道:“我、我若是说了,封王爷是否会……会放过我的家人?”
封晏舟点了点头,“你若识相,这黄泉路上,自然只有你和你的这群兄弟们相伴。”
徐肄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就真的招了:“大约是一年前,十一殿下曾特意出宫来见梁大人,之后梁大人就开始暗中训练人手,总共大约有百来号人。这次夏猎之前,也是十一殿下又来于梁大人密谈,之后梁大人就命我带上些人,去围场趁机刺杀九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