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秉英轻轻地抱了抱他,这些天干涸一般的心脏,终于涌入一丝血ye,虚弱地说:“你终于醒了。”
粟正将脑袋抵在他肩膀上,心里一下子委屈的不得了,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傅秉英跟他是什么关系,但好想对他说,我受苦了,受了好多苦,他想抱住傅秉英大哭一场,脑子却一片沉重,将泪水压了下去,怎么也哭不出来,这时,他猛地想起一件事,心里越发急迫。
“傅秉英,”粟正从他怀里抬起头,悲怆地说:“我女儿还在流沙窟,她快死了。”
女儿?
傅秉英心脏漏了一拍,但很快就意识到那不会是粟正真正的女儿。
粟正是个同性恋,不借助药物,对女人石|更不起来,更生不出孩子。
“……”他想了想,道:“恐怕九死一生,流沙窟条件恶劣,对待奴隶惨无人道,如果你离开她时她已经奄奄一息,肯定活不到今天的。”
粟正一愣,手一松,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和那个所谓的女儿没有什么感情……但他们一起进了大漠,历经生死,粟正对她的在乎,早已超出了一般的同情心。他没把她当女儿,那个孩子却把他当父亲。她信任他,甚至信任他的谎言。
如果她还活着,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活着……肯定在期盼自己带她逃出去。
“傅秉英,”粟正艰难地说:“万一她还活着……万一呢……”
“你想去救她?”
傅秉英将他按回床,替他掖好被子,眉宇间毫无波澜。
粟正看着他,心里自然知道他什么意思。一个人去救无异于送死,请求傅秉英去救,他显然没有立场。
“你好好休息吧,生死有命,不必勉强。”
“……”见他要走,粟正一把抓住他的手,问道:“如果她还活着呢?那我不就抛弃她了。”
“她不可能还活着。”傅秉英将他的手拉开,塞进被子里,摸了摸他的脸,道:“睡一觉吧。”
天黑了下来,气温转凉。
粟正睡不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仕女给他加了一床羊毛毯,又给他送了一碗热粥。
“傅大人还在将军帐里,怕是要半夜才能回来,大人吃了粥先歇下吧。”
“这是傅秉英的帐篷?”
“是。”
“他……我、我是怎么被带回来的?”
仕女瞧他一眼,继续干自己手上的活儿,声音似驼铃,一下子将粟正拉回到了那天正午。
“……大将军不想滥杀无辜,也清楚你们只是被推出来挡箭的奴隶,便在结束后将尚有一口气在的,当作俘虏带了回来。大人您身体虚弱,虽只是右臂中箭,也昏迷不醒多日,送去大夫诊治时,偶遇傅大人,傅大人一眼认出了您,说大人您是他的旧识,便命我们送进他帐内好生疗养。”
粟正看看自己手臂上的黑色的刺青,那个符号代表了他贱民的身份,看如今傅秉英的地位,怎么也不会和他是旧识吧。
仕女仿佛看穿他的想法,替他煮了一杯nai茶,递到手上,道:“咱们这里不讲究那个,”说着,挽起袖子,露出一个红色的刺青——代表着流放者——“这个时代,坏人当道,好人尽被糟蹋,如今你到了这里不必再害怕,大将军会给我们一个公道。”
nai茶很烫,也很香,喝在嘴里是咸味的,粟正只喝过甜nai茶,顿时觉得新奇,多喝了几口。
“你去休息吧,”他对侍女说:“我等傅秉英回来。”
“傅大人吩咐过,要好好照顾你。”
“我睡得太久了,这会儿睡不着,你去休息吧,有事我再叫你。”
“可是……”
“去吧,明天还有很多事呢。”
“好,”仕女想到明天又要加紧赶制兵器,也不再推诿,道:“有事就喊一声,外面的士兵时刻守着,我叫阿惑,别忘了。”
粟正点了点头。
第49章叛军中下
帐炼一起一落,又只剩他一个人了。
nai茶逐渐变温,然后变凉,羊膻味一下子冒了出来,粟正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口也喝不下了。
他告诉自己:别想了,想再多也没用,就像傅秉英说的,你还能单枪匹马会去救人不成?白日做梦,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去了也是送死,别忘了你还有更紧迫的事情要做呢,做好了,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去,这里的一切不过是假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说服自己的理由仿佛有千万条,但这千万条理由,在女儿孱弱的眼神下,轻如鸿毛。
那不是我女儿。
或者,真是我女儿又如何?
我就该为这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女儿去死吗?我的命就不值钱了吗?人活着不为了自己难道为了……粟正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心慌不止。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简直同他妈妈如出一辙。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说,当初,她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抛弃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