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落飞笑了几声:“你也不知道吗?荒芜之地,是你的责任吗?若是……一定要你牺牲一个人,一定要你牺牲一个人去保全荒芜之地,你会答应吗?”
谢遥沉默下来。
这个问题很熟悉,当年的沈淮也问过他。
2
沈淮不对劲是很早的事了。
最开始谢遥还没有仔细去注意,只是发现沈淮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盯着街道的眼神都是说不出来的慌张和无助。
谢遥当时因为自己的婚约正在跟谢家闹,来不及顾及沈淮,等到他勉强脱离之后,沈淮便什么都不肯说了。
楼阁之上,沈淮笑嘻嘻地看着那些被他打跑的人,扭头跟谢遥说:“他们真是废物啊。”
这句话里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叹。
谢遥便疑惑道:“何出此言?”
沈淮敛了笑意:“看上去潇洒自在,却还是被他人束缚。他们看上去都顽劣得厉害,看上去无忧无虑,但是仔细一想,他们身后都有着他人控制……一举一动,都不由他们自己做主。”
这便是世家子弟的悲哀。
哪怕再没有天赋,再顽劣不堪,都得听从世家的安排。
这些纨绔子弟在这时闹腾自由,但成年之后也会被强制派出去历练,有的侥幸能脱胎换骨回来,有的便永远留在远处,死了也只能被说一个自作自受。
他们也许不值得原谅,但总归是悲哀的。
谢遥也不知道自己之后能不能完完全全地从历练中出来。
沈家跟谢家不一样,沈家目前还没有分支,沈家父母又十分疼爱孩子,认认真真砸钱把自己孩子送进大门派里修行,给他们打点好之后的路。
沈淮应该是没有这个担心的,但不知他为何突然有了这种想法。
谢遥想不通就直接问了。
沈淮清亮的眼睛映着谢遥的身影,他笑了笑,却没有都没有说:“只是无聊的感慨。”
后来长安雾病迟迟不好,他们走访四处也没有结果,沈淮一拳狠狠砸在墙上:“他们真的不肯帮忙吗?”
谢遥也去求过谢父。
谢父的回答就是把他派了出来。
谢遥也不明白:“难不成真的没办法了吗?”
雾病只在普通人之间传染,起初一丝征兆都没有,谁也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人是不是就得了雾病,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被传染上了,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但修士却少有愿意帮忙的。
谢遥已经问过了师父,他把事情跟沈淮说了。
沈淮茫然了一会儿,问他:“难道我们错了吗?”
谢遥也茫然若失:“我不知道。”
“那他们……错了吗?”
“……我也不知道。”
再后来沈淮即将成年时喊他去沈家留宿一晚。
谢遥答应了,他到时沈淮已经快喝醉了,倚着窗户看着满天繁星。
然后回眸一望,冲谢遥招招手。
谢遥在他身旁盘腿坐下,沈淮把酒壶递给他,两人无言地喝酒。
沈淮忽然问道:“假如……假如这长安需要牺牲一个人,你觉得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吗?”
谢遥抬眼看他:“哪有这种交易?”
“假如嘛,我就是说假如。”
“……那这也是胡说八道。非要牺牲才能换取平安吗?那这算什么?”
沈淮定定地看着他:“所有事情都是需要代价的。”
“以命换命,总不是什么好办法。”
“如果……这个人微不足道呢?这个人的离去,不会对任何人有影响呢?你想想,他的朋友很快就要有新的生活,他的家人还有其他孩子……他的、他的一切都可以被遗忘……”
谢遥艰难地笑了笑:“但是,总有人记得他的……总会有人的。”
沈淮笑了笑,忽然喊他:“谢遥。”
谢遥看过去。
沈淮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整个人都开朗潇洒了许多:“要是周姑娘还不错的话……这婚,就不退了吧。”
后来沈淮失踪后,谢遥一个人来到这间屋子,回忆起当初的点点滴滴,才发现明明答案就在眼前,可他却没来得及抓住。
错失了机会,错失了故人。
但他会成为永远记得沈淮的人。
3
这么多年过去,再一次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谢遥却还是只能沉默。
这世间并不是非黑即白,许多时候,谁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所以他看着褚落飞期望的眼神,只能缓缓摇摇头:“我不知道。”
褚落飞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下来。
“你也不知道吗?”他叹口气,平静下来,“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谢遥点点头,推门出去的时候看见那几只跟在褚落飞身后的鬼安安分分地蹲在门口等他们的王。
这几只鬼还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