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根本不可能托举起这样的烈焰,那火舌像是从空气中直接燃烧起来的。
池清本能地要朝后躲开,然而脚步还没撤出,她看到面前的镜子突然开始颤动,像沸腾的水面。
无数气泡从镜面之下升起,破裂,镜中所有画面都在气泡中扭曲变形。熊熊焰光之下,镜子像一眼滚涌着岩浆的火山口。
这和当时的情景有些类似——但要剧烈得多。
池清大着胆子伸出手去,指尖抖抖索索,在沸腾的镜面上轻轻一触,又立刻缩了回来。
——但指尖并不觉得烫,也没有任何不适的怪异感觉。手指像被shi润温热的蒸汽包裹,像从一口煮沸的大锅上穿过。
池清又把手伸出,比前一次更近地伸向镜子。
手指,手掌,手腕……她的整条胳膊都伸进镜子里了。
但最前端的手指还没有触碰到任何——
不对。
刚刚有什么滑腻的东西,从她指尖徐徐掠过;池清感觉自己像碰巧摸到了一朵水母。
她又试着挥动手掌,但水母已经游走,只剩下温热chaoshi的空气在她指缝间流动。
池清有些犹豫。
一小时前,她给寒牙发了信息,简单说了自己今晚要干的事。对方如她意料那般地反对她,毕竟这样的事从前没人做过,未来也未必会有。
无鱼:我也觉得这么干比较鲁莽
无鱼:但我想不到其他方法了
无鱼:而且……如果我记忆中的情景是真的,说不定有只厉害的小鸟在那里等我,它能把我送出来呢[大笑]
清风摇:……
清风摇:说句实话
无鱼:?
清风摇:我一直觉得,你的运气真的很好
无鱼:……我有运气这种东西?
清风摇:如果运气不好,如果是其他人,像你这么傻大胆地胡搞,早就出事了
——他说得对,池清想。
自己一直以来的行为也许算得上是任性莽撞,算得上是“胡搞”;但既然这样的“胡搞”是在那不知名的法则的许可范围内的……那不如再赌一把自己的“运气”。
蜡烛火焰的晃动开始加快了,火光有些略微的黯淡下来——也许怀表的作用正在飞快地消退。没有犹豫太久,池清抬腿跨上洗脸台,弯腰,低头,一股劲扑进镜子里。
意识有片刻的中断。
不知道这“片刻”持续了多久,池清回过神,大脑重新接收视野讯号,环境的杂音逐渐在耳中响起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平台上。
周围有来来去去的路人,不远处有并行的交错的轨道,再朝轨道的一端望去,还能看到逶迤而来的滚滚白烟。
——这是一个火车站台?
池清转过头,看到一大团色彩斑斓的云雾从面前飘过——飘得很低,很慢,就像一尾慵懒浮游的热带鱼。她下意识地要伸手去碰它,然而立刻想起了什么,缩回蠢蠢欲动的手。
这是自己在地铁上火车上的时候,透过车窗朝外看到的东西。
像这样的彩色游鱼,眼前身边还有许多许多。
这里是一个意识的中转站,池清隐约有些明白了。
——那么下一步,就是去找到自己曾经登上过的火车。
这也许是自己第一次来到这个站台,但池清意外地发现,自己对这里的构造十分熟悉。她沿着站台朝前走去,看到许多不同时代的列车从身旁呼啸而过:吐着白烟的蒸汽火车,子弹头造型的快客,车身更流畅的高铁……以及地铁,有轨电车,甚至大敞开车厢,车斗里装满了闪闪发光的矿石的货车。
没有那列绿皮火车,池清在站台上来回走了几圈,目送三五班列车来去,都没有看到自己梦境中的绿色长龙。
又一列火车到站了,车头上有一张浅灰色的人脸。池清认得这辆着名的小火车,她一直觉得它长得诡异又吓人,但不知为什么,很受孩子欢迎。
果然,一对穿着同款木耳边小围裙的小姑娘手拉着手,一前一后地上车了。
站台上的人已经差不多换了一半,旧的人离开,新的人到站;池清站在人群之中,等待下一列也许会来的班车。
她开始觉得,过去的每一个模糊不清的夜里,自己或许也是像这样奔波于梦境之间。
……所以,当时的自己是在站台上和那个男孩子偶然结识的?
或者自己和他从不同的车站上车,却正好有着同一个目的地?
——“咔嚓”。
那种瓷片碎裂般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了,池清甚至仿佛看到蜿蜒绽开的纹路。
……顺着圆弧的曲线,蜿蜒绽开的纹路。
一团闪着光的意识从面前飘过,池清感到自己脑中也有一个模糊的图像正在逐渐成形,仿佛甩着长尾的热带鱼悠游而过。
她似乎想起了一些零零落落的片段,但在每一道线条都清晰显化之前,她只能感知到大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