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老太太院里来人传话,说是邀夫人和亲家老太太一道过去吃个团圆饭。
罗婉茵屏退了来报的下人,进内室换了身青碧色绣白梅暗纹齐胸襦裙。
一行人正掀了门帘往外走,罗卢氏蓦得拉住罗婉茵将她往梳妆台那儿拖,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个不开窍的,顶着这副寡淡的模样,难怪之前赫连姑爷会被罗晴那狐媚子缠着脱不了身。
罗卢氏打开桌上的首饰盒,拣了根坠玛瑙的并蒂海棠金簪,斜斜地插进罗婉茵挽起的发髻里,又从两鬓挑出些碎发,让她显得更柔软妩媚些。
娘,我是正房,这样的打扮
你知道什么!一个连夫君都不正眼瞧的女人,顶着个正妻的头衔有什么用?罗卢氏打发了罗婉菲去外头等,对着罗婉茵咬耳朵:女人如花,要有男人的浇灌才能常开不败。你这开得正盛呢,就要引男人多多替你滋润,不然像个尼姑似的旷着,任凭你再鲜嫩也得枯萎下去。
罗卢氏从怀里掏出个仔细包扎好的小纸包塞进罗婉茵的手中,这是娘托人好不容易找来的泠香散,除了可以助长闺房之乐之外,还能让服药之人对长期交合的另一半产生爱慕之情。荣安王妃暂且不论,但你这做嫡妻的怎么着也不能被罗晴那个小妖Jing比下去不是?
罗婉茵绯红着脸颊听罗卢氏教她房中之术,别上了床跟截木头似的放不开,凭你这身段,稍稍主动些就能惹得赫连姑爷Jing虫上脑,到时候这后院还不是你说了算?
正说着话,外头有人掀开帘子,赫连婧凝像个小炮仗一样地蹿进来,趴在罗婉茵膝头眨着水汪汪的圆眼,娘亲,阿凝饿啦。
罗婉茵敛了神色笑着点上小丫头的鼻尖,小馋猫,只一会儿怎得又饿了?
赫连婧凝道:我在长高高呢,当然饿得快呀。
梓秀端了盘菊花酥过来,罗婉茵拣了块喂她,问:你哥哥呢?
哥哥在书房练字呢,我喊他他还不理人。赫连婧凝说完,继续鼓着腮帮子吃点心。
赫连静沅三岁识字,五岁便能出口成章,连老太太都夸说我们沅哥儿将来定是个有出息的,只可惜眸色不正,否则这偌大的家业往后便能交到他手上。
罗婉茵笑着牵起女儿的小手:走,我们一同喊哥哥去。
赫连婧凝咬着点心不解: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刚才你祖母差人来,请我们跟外祖母一道过去用晚膳。她帮小丫头换了件粉蝶扑花滚兔毛的交领夹袄,底下配杏色百花马面裙,等收拾妥当了才领着小人儿欢欢喜喜地去寻赫连静沅。
一众人浩浩荡荡地行至老夫人的万福斋,里头灯火幢幢,传来阵阵的嬉笑欢闹。
罗卢氏好奇里头情形,问出来接人的清玉,这是什么事儿啊,笑得如此开怀?
清玉道:是二爷回来了。
赫连老太太生有二子二女,赫连坤行三,是个庶子,自十五岁后便跟着赫连家的商船飘在海上,偶尔回家一趟,不及久住就又领着商队外出行商去了。
罗婉茵鲜少与这二叔打过照面,听得消息并未有何反应,倒是罗卢氏激动地攥住清玉,带得她止了步子,我听说出海的商队回来的时候那船舱里都装满了金银珠宝,所以你家跑海的二爷是不是很有钱啊?
到底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清玉面上未有不耐,仅是笑笑:亲家老夫人,奴婢一个下人,也不清楚这行里的门道,您若是真想知道,恐怕还得问我家二爷。
罗卢氏讨了个没趣,悻悻地撒开手。
清玉快走几步上得廊下,朗声向里通传:老夫人,夫人和小主子到了。
赫连老夫人听了笑着看一眼旁侧坐着的赫连武:还不快去迎你媳妇儿进来?
赫连武起身掸了掸袍子,噙着淡笑地往门外走。
室内有人撑起厚重的门帘,罗婉茵侧仰起脑袋,见是自家夫君,轻咬下唇露出个浅笑。赫连武伸手托住妻子的手肘,笑盈盈问:近来可好?
挺好的,只是这天气一日冷过一日,有些受不住。
前几日下面的人供上来一批极品桑蚕丝,后头你有时间去库房挑拣些,给你自己和孩子做些夹袄被褥,莫要冻坏了身体。
谢谢夫君的好意,明日我便去瞧瞧。
两人相偕着在堂上右下首的位置坐定,赫连老夫人嗔怪地打趣罗婉茵,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作甚还对他这么客气。
罗婉茵含笑道:年关将至,夫君Cao持家业已甚是万分辛苦,如今还要分出旁的心思顾及我和孩子,儿媳自是感激他的。
赫连老夫人笑开了去,对罗卢氏道:瞧瞧这俩孩子,成亲数载仍是这般相敬如宾的恩爱模样。
罗卢氏淡勾了嘴角道:目下瞧着是挺好,但愿他们两人能一直如此到白头。
赫连武听着像是话里有话,便对这屋里几人的叽喳逗趣有些意兴阑珊了起来,于是道:娘,我有事先出去一趟,菜上齐了你们先吃着,不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