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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他父母不是因为在这样的大房子里而感到不适,纯粹是自以为有愧,不敢看他。
池新唐起身,坐到他们身边,看见母亲脸上的皱纹又深了几分,不禁有些难过。
还没想好怎么和他们说,他父亲就开了口:“可安,你都知道了吧。”
心里一跳,池新唐涩着声说:“嗯。”
“我们当年做了错事,真的很对不起你……我和你妈没有一天不后悔过,后来那位池先生找到我们,说可以带你回来,我们实在是高兴坏了,才听了他的话,假装你从来没离开过,做合格的父母,弥补对你的损失……”
池新唐握住了他们的手,皱着眉,摇了摇头。
“爸妈,你们不必这样说,你们不欠我什么。”
父母逃避的视线,来自于二十多年前断掉的亲缘。
如今什么都想起来的池新唐,心中并无憎恨,只有平静的苦楚,融合着感恩。
被拐走之前的晚上,他听到了父母的对话。
平时他不会在那个时间点醒来,可那晚喝多了水,只好蹑手蹑脚地开门,他走路一向很轻,尤其在半夜的时候,因为怕吵醒了父母。
没想到父母没睡,还在说着话。
好奇心驱使他更加小心翼翼地放轻了步伐,偷偷靠在门上听。
母亲抽泣着,声音从来没这么绝望过:“家里真的没钱了,孩儿他爹,还是算了吧。隔壁的都催了好几次了,钱再还不上去,这房子咱也别想留着了。”
她说了很多,父亲却不发一语,偶尔可以听见打火机清脆的开合声。
“还有你的病,再不治,可怎么办那……现在城里不是很多人重金求子吗,这样至少、至少可安还能活得更好。”
男人重重地叹了口气。
“好了……就这样吧。”他说。
“这样是哪样?”
“就按你说的办,明天,就去找个有钱人家,再给娃买点好东西带着。”
“可安他,会不会怪我们?”
“他怪我们,也是应该的……实在没办法了,总不能我们自己穷着,还让娃跟着吃苦受罪?”
池新唐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爸妈这段时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不爱笑了,总是忧心忡忡的。
他虽然小,但平时在外面玩,没少听过同村伙伴谈起哪家小孩被狠心父母卖掉的事情。
曾以为不管发生什么,他爸妈都不会抛弃他,一家人在一起总能把难关挺过去的。
回到小床上,他哭了很久,的确是怪他们的,却又愈发坚信,是自己拖累了他们。
所以第二天早上,他郁郁不欢地抱着父母给他买的新衣裳和零食,走到了村头,看到陌生人走过来,毫无防备地让他们带走了自己。
没想到遇上的人并不是城里的好心人家,因为任性而误入狼窝的池新唐经历了一系列动荡,受到过多刺激,才轻信了池焉,后来又被他刻意抹去这一段记忆。
直到几天前在池焉的车上,得知了当年的报纸是假的,他的家里从来没被火烧过,是那个老男人故意支使池焉去骗他,让他死心跟着他们去城里。
随着记忆慢慢苏醒,被歪曲的事实又坐正到原位上,池新唐这才意识到,竹溪村才是他出生的地方,他的确叫做唐可安。
面前的人,是他的亲生父母。
“我一点都不恨你们,你们生我养我,就是我永远忘不掉的恩情。不管我们是否分散过,你们都是我的爸妈。”
所有话语都发自内心,他想消除父母心中所有的顾虑和后悔,让他们能真的开心起来。
“爸妈,我爱你们。”
妈妈抱紧了他,泣不成声。
池新唐哭着,央求道:“所以爸妈,别再走了,我想你们好好的,一直陪着我。”
爸爸也过来搂着他的肩膀,三个人抱在一起,才变回了圆满的家。
不论什么时候,哪怕已经长成了大人,成为了其他幼小生命的依靠,可他心里还是脆弱的,想要变成小孩子,拥有父母无时无刻的陪伴。
好在爸妈总算是答应住了下来,池新唐心里惦记的事情又完成一件,现在,只剩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了。
幸好池焉目前没什么举动,估计正和赵露宁在秘密基地里待着,希望他们快点谈拢,别再折磨彼此了。
“外公外婆,你们的生日是哪天啊?我要记下来,以后做贺卡给你们。”
“好孩子,我们都这么老了,不过生日啦。”
“不嘛,外婆,快告诉我吧~”
而这边呢,最不用人劳神的溏心又一次发挥了人见人爱的特长,不多时就成了外公外婆的心肝宝贝,三个忘年交相处得其乐融融。
池新唐在厨房陪谈烬做饭,时不时就伸头看一眼客厅,嘴角幸福地上扬。
“你去陪他们吧,我一个人可以的。”谈烬用手肘碰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