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生杀予夺的君王,他见识过太多的Yin谋诡计,血腥杀戮,却是头一次像这般感受到了切肤的疼痛。刀由他最疼爱的儿子亲自挥出,比他的敌人所持,还要锋利千倍万倍。
太子怎么入宫来的,就怎么被送了回去。
穆承澜独自来到了岚院,离开时他心绪不宁,回府后他却彻底轻松了。
“滚啊,都滚吧,本太子再也不需要你们了!”
他勾着唇,把妃妾还有男宠们召集起来,当众宣读他的决定。最早是母后要他雨露均沾,莫要被任何一个女子所迷惑,直到他把合欢抢回来,合欢不待见他,次次出逃,他妄图磨掉合欢的傲骨,可心里最先投降的仍是他,只能以雨露均沾为借口,一月见合欢一次。
这些妃妾、男宠,除了伺候得久的有些眼熟,大部分他都不认得,这些人都乱了套,惊慌失措地奔走。张公公捶胸顿足,为他连连叫屈,他都无所谓了,反正过不了多久,他就不再是太子了,太子的体面,他也勿需再顾忌了。
此时的他是疯狂的,却又无比清醒,嘈杂的人声逐渐远去,他甚至听清楚了风的声音,轻轻吹过满屋子的书卷。
穆承澜在合欢睡过的榻上躺下,闭上眼睛,从未如此快地入眠。
这一夜,他终于见到了想见的人,以他们初见面时的样子,一个心怀晦涩,一个笑容坦荡。
“……许公子,你来了。”
穆承澜暂时忘却了锦华堂外的点点血迹,渴望地向着闪闪发亮的人影抱去。
在他就要触碰到对方的一刹那,那道身影化成了片片落梅,随着一道虚无缥缈的风,洋洋洒洒散了一地,唯独没有一片,落在他身上。
皇帝还没想好要如何处置太子,伤心归伤心,肩上的重担仍要挑着。太子是要废,可他才废了皇后没多久,时机不对,不能再贸然废了太子,皇太后那边,若有何动作也瞒不下去。
趁着夜色,皇帝先去了趟清心苑,一个他以为永生不会踏足的地方。
李思贤屏退了负责监视静答应的嬷嬷们,静答应今日刚被江贵人打过,膝盖处的旧伤仍未养好,吃力地福了福身,嘲弄地道:“皇上怎会有兴致到嫔妾这儿来的?”
猛地见到住的地方来了人,她总以为是太子终于想起来看她了。
皇帝毫无感情的目光略过她一身脏污,还有伤痕累累的手指,方开口道:“朕来是想问你,为何要让太子骗朕?”
皇上……都知道了……
静答应浑身热血都往头上冲,却不是着急向皇帝磕头谢罪,而是失控地上前捉住皇帝的衣角:“你说过不会怀疑澜儿的!”
“可事实却是,你与他合起来骗了朕,永寿宫大火并非不慎,而是蓄意,你甚至把五皇子骗到了永寿宫,你究竟还想瞒朕到几时,朕对承澜莫非不够好?”
皇帝怒不可遏甩开她,他就是想知道理由,之前他不耐听她的解释,到底为何这女人如此恶毒,教唆儿子欺骗君父,还对其他皇嗣下毒手。
“哈哈哈……皇上都知道了,终于来问臣妾为什么了?哈哈哈……”
静答应笑着笑着竟忘了自己被废,不知不觉就用起仍是皇后时的自称。
“因为你有易储之心,都怪你自己!”静答应高高抬起下巴,谴责皇帝时心里满是快意,“就是那一年万寿节,你喝醉酒宿在长春宫,嘴里却胡乱念着睿王的名字,你连做梦都想着那个贱人的儿子,还敢说对我的澜儿好?都是你自己的错!我不为澜儿争,难道等着你改立太子吗!”
皇帝错愕不已:“朕念了睿王的名字?”
这怎么可能??
啊,他想起来了,他经常打压睿王,那阵子对睿王心怀愧疚,故而难免会……
可居然会有人听信酒醉之言?
皇帝拧眉:“朕那时并没有易储之心。”
“不,你撒谎!”静答应激动地道,“还不是因为澜儿救过你,否则你早就另立太子了对不对!”
“时至今日,朕没必要对你撒谎。”皇帝道出了一个事实,“朕当初选择送承渊去战场时就曾告诉他,要他自己去挣王位,不准他与太子争,你竟不知朕究竟是为了谁?!”
“你撒谎,撒谎,休想骗我!!”
静答应歇斯底里,大吼大叫,看上去快晕倒了,如今才告诉她,皇帝当年并没有易储之心,那她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太子好,至少太子是了解她的苦心的!
想到太子,静答应终于冷静下来,道:“你敢说过去没有易储之心,如今也没有?”
皇帝冷笑着起身,只给她留下了一句话:“不论朕易不易储,都不会轮到你当太后。”
他的身后,静答应带着一丝决绝给他磕头,皇帝的心果真在动摇,太子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她死不足惜,绝不能让她的澜儿失去太子之位!
李思贤重新陪皇帝回了宣德殿,这一日他都快透不过气了,皇帝定比他更受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