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明奕说,“蠢货。”
他顾不上欣赏孟明奕的神情,也不会被孟秋华的话语激怒。方齐瑞低头看了看手表,许多年前方栖宁十八岁那天,他买了一只同款的腕表送给弟弟,今天戴的恰好就是那一只。
方齐瑞回过神来,绽出了一个轻盈的笑,整个人仿佛与周围隔开了结界,自顾自开始倒数。
“十、九、八……”
反应过来的一位女宾想错了方向,拎着裙摆尖叫:“他绑了定时炸弹!”
方齐瑞一边微笑,继续报数:“七、六……”
两秒钟已经足够让尖叫声扩散到整个宴会厅,场上登时混乱到了极点,在小命不保的前提下,所有人都顾不上体面与否。
孟秋华在保镖的保护下迅速往外转移,突然在右侧的安全出口顿住了脚步。
站在绿色标识旁的年轻人有着一张他魂牵梦萦的脸,即使过去了许多年,纵使是他亲自将梦中人推进了谷底,这张脸对他仍然具有着不可消磨的吸引力。
与此同时,方齐瑞刚好倒数到最后一个数字:“一。”
方栖宁是第一次和孟秋华正面对上,他身后站着的是京城特派来的专员,以及全副武装腰间配着小巧枪支的数十名警察。
“你好,孟先生。”
孟秋华是认得这个中年人的,四十出头坐到了现在的位置,铁血手腕与坚韧品性缺一不可。而今天,此人是来带走他的。
浑厚有力的声音一板一眼地同孟秋华解释着他来这一趟的原因,Cao着客气的口吻,其中含的是不容拒绝的强硬。
“孟先生,”这次说话的是方栖宁,他眨着一双漂亮的眼睛说道,“你好像在发抖。”
越是天真美丽的皮囊,说出来的话越是剜心。孟秋华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的确是控制不住的颤抖。
中年官员用温厚的语气下了最后通牒:“孟先生,您还要再浪费时间吗?”
年逾六十的孟秋华尝到了可能是人生最后一次挫败的滋味,头颅上花白的头发此时变得十分刺目。尽管他不像其他同龄老人一样佝偻着身躯,但颤动不止的手指悄悄泄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对上英挺魁梧的正规警察,孟秋华身旁的保镖以及赶上来的保安气势登时矮了一头。众目睽睽之下,孟秋华步履蹒跚地迈开了第一步。他的老伙伴仇剑平仍在坚持,握着孟秋华的手臂窃窃私语,不消一分钟,两位老者就此分开。
方栖宁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陆岸在身后揽着肩扶住他。中年官员没什么恶意地冲他二人笑了一下,同方栖宁握了握手,“也辛苦你们二位了。”
“不客气。”方栖宁轻声说。
平地惊雷般的一场动乱,参加寿宴的宾客三三两两地缩在后方密语。方栖宁并不在意这些人的看法,他环视了一周,看见了焦急握着手机打电话的孟家长子,看见了呆立一旁抱着男伴小臂哭哭啼啼的孟家幼女。
方齐瑞不在……孟明奕也不在。
方栖宁强迫自己定下心神,他掏出手机,十分钟前由一个一条微博都没有的小号发出去的视频,已经转发破万了。
那是右下角明确标着日期的一段采访,是齐曼容生前最后留下的影像。
一切才刚刚开始,他们与那位谈好的条件之一就是监控舆情,务必最大限度让当年尘封的旧事沉冤昭雪。
确认一切都在朝着既定的方向发展后,方栖宁抓住了陆岸的手,声音不大却有些发颤,“陆岸,你看到我哥了吗?”
时间回溯到方齐瑞倒计时的那一刻,离得最近的孟明奕跑得最快,拼了命地往反方向的楼梯间奔去。
他下到六楼楼梯口时,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钟遥仰头看到他,宛如面对的是甚么骇人的鬼怪,迈上台阶的脚步顷刻顿住。孟明奕惊讶之后是怒不可遏,单手掐住钟遥细白的脖颈,“贱|货,你跑哪去了!”
钟遥根本不知道方齐瑞今天的布局,他只知道方齐瑞要去参加寿宴,担心之余戴了口罩守在附近的咖啡厅。微信里一个大群接连蹦出几条消息,他点开一看,拔腿就往酒店这边跑。电梯门口围的水泄不通,他只好改走楼梯,没想到碰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最不愿意碰见的。
孟明奕在返回还是离开的岔路口停顿了一下,最终选择了带着钟遥一起走。他还有很多话要问这个生了二心的贱|人,绝不能就这么放过钟遥。
孟明奕身形高大,常年健身,裹挟一个瘦弱的钟遥完全不成问题。但在钟遥极力反抗之下,带着他下楼还是多耗费了一点时间。
刚下了三层楼,孟明奕实在忍受不了钟遥无休止地推打,猛地把人扔到平台上,面露怒色道:“你他|妈发什么疯!”
钟遥被他摔得脑袋发晕,手肘撑着砖石地面,眼前一片雾蒙蒙。
孟明奕正好歇了一下,下一步打算把钟遥弄昏,他攥起拳头,手掌还未接触到钟遥的后颈,身后猝然出现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