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
我叫时之桃,因为我出生在三月份,正是南方桃花盛开的时节,所以爸妈给我取名“时之桃”;当然,要我自己说的话,如果真取这个意象,好像应该叫“桃之时”才对,不过没办法,谁让我爸姓“时”呢。
说到我们老时家的概况,往上追溯可以追溯到解放前,那时候我们时家是地主阶级,拥有如今县城内那条最繁华商业街的所有店面;不过这些都是老黄历了,在土改中我们家皈依革命,向国家献上土地,那么倘若往近了说的话,在我小时候,我们家也还曾经阔过。
罗城县是个神奇的地方,它是罗城市的市政-府所在地,实际面积不大,北部是丘陵山区,与着名的红茶产地接壤,这个小地方看起来平平常常,并不是S市那般高楼林立的繁华,但一片朴素中却还藏龙卧虎。
当时我爸做生意小有所成,举家搬进了罗城县最贵的楼盘,“维多利亚华府”,这名字我都不想吐槽了,反正就一副暴发户的面相。那时房价还没开始涨,维多利亚华府的价格当年看起来高得令人咋舌,放在今日来看也不过尔尔,简直便宜得像跳楼大甩卖。
我爸爸奉行“女儿就要富养”的政策,不太管我。于是小时候的我皮得跟猴儿似的,在维多利亚华府住了没几天,就为祸一方,仗着发育早长得高,俨然是这片小区的孩子王,带领他们玩游戏、打架、恶作剧、爬墙,小区的游泳池和花坛里布满了我四处调皮捣蛋的印记。
我六七岁的时候,隔壁搬来了一户人家,我听小弟们说,这家里头有个长得嫩唧唧的小孩儿,明明是个小男孩,却和女孩一样羞涩,不爱理人,也不跟人玩。
“他长得像洋娃娃!”小弟A这么和我报告。
我家里有很多漂亮的娃娃玩具,我的洋娃娃们有大大的眼睛,白皙的皮肤,柔顺的头发,小表妹很喜欢,每次来家里都缠着我要玩过家家。哪有人能长得像洋娃娃啊?
我踢了踢小石子,认定小弟在胡说,于是锤了他脑门一下,让他要做个乖孩子,不许撒谎。
2.
——后来我真的在楼下游泳池旁边见到了他们说的这个小孩儿。
当时几个小区里混得野的小男孩本来在一边玩警匪游戏玩得好好的,这个新搬来的小孩就站在一边看着他们。我觉得有趣,他明明很想玩,但又怯生生的,一点都不敢上前,像阿姨家里那只刚出生的小nai狗狗。
他也确实像个洋娃娃,小弟居然没骗我。
这小男孩嫩嫩的,乌溜溜的杏眼,牛nai一样的肌肤,就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眼睛亮亮的。
他的视线实在太过灼热,那一堆小男生很快就意识到了,他们叽叽喳喳讨论了一阵,然后其中一个大孩子走过去,居高临下地说:“小鬼,你想和我们一起玩吗?”
啧,要我一看他们那眼珠子滴溜溜转来转去的模样,就不安好心。
但那个小孩感觉很单纯,就犹犹豫豫地:“唔……我,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玩吗……”
“别废话了!爱来不来!”对方把他扯过去,后面几个小跟班马上嘻嘻哈哈地上去拉他,你一言我一语着说:
“我们这儿都是警察,就差一个绑匪了!”
“对对对,你就是绑匪了啊!记住!”
“你去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们转过去数十下,然后就来抓你了!”
那小孩一脸茫然,“不,我不想当绑匪……”
“都说了我们这里只剩绑匪了,爱来不来!”
“不对!”他们当中的头头,那个叫马西成的,故作凶恶地威胁道,“参加了不许反悔!不然我们就揍你!还不过去躲起来!”
他初来乍到,被凶得眼眶通红,只好跌跌撞撞地背过身去,在一堆花草树木间试图找个藏身所,身后那些嘴里说着背过身去挡住眼睛的男孩子们,都其实偷偷地从手指缝里往外看,马西成数数是这样数的:“十,九,八,六,四,三,二,一!”
小孩听他越数越快,跑得就越急,最后堪堪在“一”话音刚落的时候,躲到了树后面。
但马西成他们分明就看到他在哪里了呀。
于是他们很快就扑向那棵树,在小小的孩子眼中,一群比他高大的人突然出现,然后跟捉小鸡一样不顾他的挣扎,把他逮出来,其实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会晚上做噩梦的那种恐怖。
然后他们就一路拉拉扯扯,扮演警官的逞了英雄,非常威风,学着电视剧里的台词说着义正言辞的话,玩闹起来也没轻没重,把不得不演绑匪的小鬼弄得一边挣扎一边哭。
对于孩子们来说,被吓哭,被弄哭,是超级没有男子气概的表现,而且越哭,他们就越有逗弄玩弄的意思。
“哭什么哭啊!怎么这么没劲!”
“我当时就和时姐说长得像娃娃,时姐还不相信!”
“娘唧唧的,小娘炮!”
他们哄堂大笑起来,欺负得很快乐。偶尔有一两个弱弱的“这样不太好吧”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