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客罢了,转头一看十五又不知道去哪玩去了,根本不见人影。他无心谈话,草草敷衍几句,庄之渊自己都觉尴尬,便自行告辞。
一人引他出去。他见今日没看见十五,倒有些好奇,问:“秦少爷那小厮,名作十五的去哪儿了?”
旺儿倒警惕:“怎么?庄公子寻他有事要吩咐么?”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庄之渊忙笑道。他再走几步,抬头一看,那十五却正坐在一小院门前。那少年裹了件明显大了些的皮毛大氅,坐在一小椅子上晒太阳。黑紫色的大氅皮毛水滑,再加上冬日初晴,正称得他皮肤白皙。他半张脸都快埋进毛里,露出来的眼睛半眯着,像只吃饱喝足的猫。边上有两个侍女一同坐着,不知在说些什么话,有一个拎起十五的一撮头发编小辫儿,十五也不恼,任她们玩,一副快睡着的样子。
庄之渊怔怔地看了一会,犹豫要不要上前搭话,旺儿不露声色地引了引,他方回过神来。一直到了宅门外,他忍不住感慨道:“十五生的当真好看……”难怪那秦少爷把那人捧上天去,后一句话他藏进了肚子里。
旺儿笑了笑,送他上马车,心想您这话最好在秦少爷面前提一句试试。
旺儿原路返回,在十五他们几个前停住了:“在这儿偷闲呢?方才少爷没瞧见你,都快火了。”
十五打了个呵欠,伸手给旺儿塞了个冬枣。
“对了,方才那庄公子还问起你。”
“问我作甚么?”十五顿了顿,慢吞吞地问。
旺儿将冬枣核吐了,看了眼他,奇道:“你不喜欢他?”
十五没答。朱红哎呀了声,将为十五编好的小辫给放下:“他欺负过你么?你早说你不喜欢,姐姐就不把他放进来了。”
十五将大氅往下扯了扯,露出整张脸来,朝着旁边几人笑了笑。明明看起来是极聪明漂亮的长相,不知是不是被秦远给养傻了,此时笑起来露出一排白牙,露出些柔软又真挚的笑意,让人恨不得捧着脸亲一口方可。十五坐了没一会,便站起来活动活动,回屋去了。他拿了几颗朱红她们给的冬枣,去寻他的少爷。
这事儿过了许久之后,秦远不知从哪儿知道的消息,后知后觉地问:“怎么每回那姓庄的来,你就往外跑?你不喜欢他,怎么没跟我提过?”
那时候的十五认认真真、一板一眼地答:“我吃醋呢。”
先不提日后的秦少爷是如何又惊喜又激动又强作镇定,这会儿的秦远拎起藏在十五长发里的那根小辫左看看右看看,十分吃味,虎着脸让十五给解开。虽被他的乖乖两颗冬枣给喂甜了,但还是不服气。凭甚么,秦远心想,他还没给十五梳过头呢。
上元节,全城张灯结彩。
秦远得去秦府一趟。大小是个节,他就算是做面子,也得将面子给做足了,不然那好面的伯父伯母不又得气到卧床。他琢磨着那秦老爷太太心里定对十五有想法,便也不让十五跟着去。他想是想得挺好,这话跟十五说了,十五却有些失落。
秦远舍不得,到了该走的时辰了还是不肯走,在马车旁问他:“为什么想去?”
“老爷太太对我有恩,”十五说,“我该回去看看。”
秦远噎了噎,斟酌了半晌竟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是从不顾及有恩不有恩的,他一向亲缘浅薄,若之后有利可图,便大家场面圆满;若他心里厌恶,那更是直接痛快了事。对亲爹后娘都是如此,更何况一对十年没见过的亲戚?但十五却不一样,尽管在他眼里他伯父母对十五可没好在哪儿,但十五却正儿八经地,真要“报恩”了。
“来罢来罢,”秦远想了半天,还是妥协,“你跟着一块去。”
一行人去了秦府,不料门房却说了,堂少爷能进,那叫十五的小厮不能。十五本已探身出去,闻言愣了愣。秦远当即有些怒意,却被十五推着下了车。十五道:“你快进去罢,晚宴早就开始了。”
秦远压抑着怒气,步伐匆匆地进了门。两三个下人都跟不上他的脚步,只见这堂少爷气势汹汹往秦府里走,还没走到二门呢,便又折回来了。不顾下人好声提醒,他冷着声命人将礼给送去,自己一路带风地再次上了马车。
十五:“怎么回来了?”
“傻了罢!”秦远揉了半天十五的脸,恶狠狠道,“我都舍不得欺负你,还能看着他们欺负你?气死我算了,再来一回,我就得把这府给拆了。”
一句话说完,他便要车夫赶车往家去。十五脸上被揉搓得红通通,懒得讲明他心里不想见秦远与亲人闹不和,缩在旁边不吭声。秦远亦肚子里怀着气,因此一路上街灯明亮、车水马龙,两人竟都无心去看。静着声回了自己的宅子里,朱红等都早就备好了佳肴美酒小汤圆,只待他们回来一块儿过节呢,一看见两人这模样,都知是闹别扭了,赶忙给他俩腾地。秦远其实早已好了,正想坐下,十五却又出门去。
“十五?”
秦远跟着十五出了门,两人站在院子中央,十五仰头看月亮。他还是瘦削的,小孤零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