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看不过去,吵了起来,两边人都是不住地劝,完了对面公司的人贴那领导耳边说了几句,领导向常青道了歉。
“您应该向她道歉。”他指着那位丰满的女员工。
这位女员工很能喝,桌上也相当能来事,什么趁酒搞小动作的事她遇见过太多,再不高兴也习惯了。让常青这么一闹,回头指不定发生什么,心知对方也是一番好意,但毕竟好心办了坏事,并不让人高兴。脸上也不太热切。
常青自己也知道错,这样的事多少年没发生过了,今天就是控制不住。
闹了一场,八点过就散了席,对面说是要再去撸串赔罪,常青托辞喝多了,摆手回酒店。正好自己领导也要私底下和那群人多聊聊,也就没再留人。
但常青也没真的回酒店,更没给江奕晖打电话,拿着电话想来想去,自己既然到北京了,总得跟爸爸说一声,有机会就见一面,免得日后让知道了,又得挨骂。但电话打过去,简单几句过后,很快就被挂断,似乎有点慌乱。这跟他爸爸平时雷打不动的状态不一样。
父母这边也没耽误多长时间,他仍旧四处逛着,愣是在大街上挨到十点过。这时候再打到江奕晖那去,就没人接了,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懒得理他。他又觉得约了人自己这样搞不是事,后悔了,也不知道对方住哪里,明天的报告会还来不来。只庆幸好歹算留到了电话。刚要掉头回去,电话又响了。
“我刚在给Fred念睡前故事。”
“对不起……搞得有点晚,让你久等了。你住哪里?我在外面,可以直接打车到你家附近去,我们找个酒吧坐会就好。”
“我不喝酒。”
“那……”
“我在2026。”
“啊?”
“海德酒店。”
“那天我看到的竟然真是你……好的,我这就过来。”他们正巧在同一家酒店。
都快三十的人,当然不会再拿朋友这种自欺欺人的借口来做那些擦边球的事。常青定了定神,在镜子前抹了下头发才出门。
2026的门虚掩着,常青进去后,看那小孩已经睡熟了。房间再没其他人,他在阳台找到了江奕晖。这么冷的天,他盘腿坐在瓷砖地上,就穿一件松垮垮的薄毛衣,隐约可见锁骨,肩膀也单薄得很。他目光落到平坦的流动的城市远处,指间夹根烟,时不时凑嘴边抽一口。不喝酒却要抽烟。
“你怎么在这?”
“房间不能抽烟。”
“哦……等我一下。”常青轻手轻脚到房里找到他的大衣。衣服扔在床上,上面又压了很多文件和一些琐碎的东西。是那种浅驼色的斜纹呢大衣,好像随便进店买的,也没挑过,袖口被烧出一个洞也不管。闻上去除了烟味,化学物品的味道,还有店里的香水味。这衣服没买多久,但显然没人珍惜它。常青扫了一眼,发现江奕晖所有东西都乱糟糟的,房间有很多生活用品,大人的、小孩的,像是在这住了很久了,江奕晖床头柜放了个小药瓶,好像是安眠药。再端了椅子,常青带着衣服一并到阳台上。“坐椅子上吧,看你现在这么瘦,当心着凉了。”他要去给江奕晖披外衣,半途又收手,转而递给他。
江奕晖愣了愣,看了他一眼,接过来。照旧望着灰沉沉的城市抽烟,并不在意身边有人没人。
常青把阳台门关上,免得吵到小孩,坐到他旁边。平时好歹左右逢源,这会儿局局促促的,连手都不知道怎么摆。“这些年,过得还好?”
过了很久,才听到“嗯”的一声。
“你知道我的电话,怎么不打给我?”
江奕晖凝视着他,又是一长段时间的沉默,突然把烟捻灭。“出去走走,憋得慌。”
常青觉得他有点捉摸不透,但还是答应了。
两人走在宽阔的大街上。道旁杨树又直又高地竖着。这个时候车和人都少,仿佛整条街都是他俩的,又回到了高中时候。
“我打给你电话,你会接吗?”走出去大概有几百米,江奕晖埋着头,突然问。
常青没法回答。当年他走后的事,谁都可以说,惟独江奕晖不行。说了反倒像是同他撒娇,要求更多。他犹豫着问出最想问的一句话:“你回来多久了?”
“两百三十一天。”
“是准备……不走了吧?”
“走哪儿?”
“就是……出国。”
“你希望我走吗?”江奕晖回头看向他,眼睛和夜空一样又沉又黑。
常青低下头,犹豫着,细细地、慢慢地说:“一方面,其实我不想你在我——”
他话没说完,就让江奕晖打断了:“不管你希望不希望。我都不会走了。我回来是因为你。”他突然上前一步,冷淡地撩起常青耳边的头发,别到他耳朵后面去。耳朵冻得发红,他就拿手指揉捏,十分认真地揉。
“这不行,现在不行了。”常青很不自然地退后一步,“我和张岩结婚了。就是那回秋游,被你在车上当众揭丑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