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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终究还是狠不下心肠,年迈的妇人被病痛折磨得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插着鼻饲,看着他的眼睛似有一股悲痛,仿佛对他心生愧疚,长着褐斑的手紧紧拉住他,不住地轻拍着他的手背。
不管对方的感情是不是伪装,沈青都宁愿相信它是真的。
眼前……是他的祖母吗?
他温顺地垂着眼帘,回答刚才对方提的问题。
“没有怨恨,听到这个消息,只是有些惊讶,感谢您多年对公益事业的投入,让我得以健康成长,知道还有亲人,能见您一面……挺好的。”
这话出自真心,他平静地看向老人,眼神也没有躲闪。
活了这么多年,能见到自己祖母,对方对他似乎并没有恶意,所以他并没有排斥什么,更不会心生怨恨。
这大约便是不在意吧,正因为不在意,所以连怨恨都没有。
“真是……真是个好孩子。”对方眼中似有眼泪流出,沈青见状抽过一旁的纸递给她,但只犹豫一秒,便上前帮对方擦掉滑落的泪水,对方似乎行动不便,往日这举动应该都是护工来做,但因为他的到来,所以其他人都离开了房间。
“乖孙儿,喊……喊我一声。”
沈青听她讲话都费力,立刻点头表示理解她的含义,他没有行动只是因为,的确需要酝酿。
约是共情能力强,他看着对方的容貌,想到眼前这位至少在他面前慈祥的亲人即将要离世,决定满足她的愿望,不管她曾经做过什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对方至少现在待他好,他也应该用同样的感情回应。
沈青喉间滚动,轻轻垂下shi润的眼帘,眼睛快速眨了几下。
“nainai。”
“哎。”
“嗯,您安心养病。”他看着隔着玻璃繁花锦簇的院落,轻声道,“花都开了。”
夏天来了,花都开了。
说着他重新转过头,打算结束这段相处。
“现在是最美的时候,您也一定会好起来的,再见,nainai,我会再来看您的。”
刚才就有人叮嘱过对方身体弱,不能交谈太久,他一直看着时间。
将对方的手轻轻放回病床上,他起身礼貌地点头鞠躬,转身离开眼前混杂着各种说不清药味的房间。
走廊外,有两位中年男人,应该是他的长辈,但没人引见,再加上沈青昨晚只匆匆了解过家族简况,并没有将所有人都记住,所以也没有打招呼,垂头擦肩而过。
他是私生子,能不能被承认都不知道,所以还是不去打招呼吧,别被误以为是想要攀附。
来的时候有人带他,现在那佣人不知所向,所以沈青只能自己循着来时的记忆返回,走过长廊刚一转弯,就看到有人手扶在玻璃窗台旁,听到脚步声,缓缓直起身体,像是在等待他已久。
任……鸿博。
沈青微微睁大眼睛,他现在还记得对方将那张写满屈辱条例的合同递给他时,那副威逼利诱的嘴脸。
对方问他,人命重要,还是他的这点面子重要,将他逼上绝路,无处选择,只能顺从。
不接受,无法从公司申请贷款,便救不了沈浮。
而得知对方与自己有血缘关系后,更不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他。
“怎么了?不高兴见到祖母吗?”任鸿博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笑却又看不出有什么笑意。
沈青摇头,他想到年前见对方时接到过的邀请,是不是那时,任鸿博就知道他的身份了?又或者……还要往前,从第一次对方约他去泡温泉开始。
那一次,男人在他杯中下丨药,让他失去力气,被一旁侍者脱丨去衣服揽在怀中,赤身衤果体,也因此他背后的胎记被看到。
男人说,他背后有只蝴蝶。
沈青的眉头轻轻皱起,看向任鸿博的眼神充满警惕。
对方并不介意他这副态度,也不介意他没有回复,反而笑容更盛。
就见他上前整理了下沈青衬衣的翻领,揽过肩膀,将人带到自己身边一起看向窗外的风景,落在薄肩上的手掌细细抚丨弄丨揉丨捏。
“欢迎你,喜欢这儿吗?你看,风景多美。”
“任总。”沈青不想跟对方这般亲近,特别是任鸿博掌心的温度隔着布料传到他的身体,他现在比过去敏丨感许多,已经不适应与同忄生这样亲密丨接触。
“诶?怎么还叫任总,该改口叫哥哥了,弟弟,叫一声让哥哥听听。”
对方的呼吸喷撒在耳边,让沈青有些厌恶地转过头,并不想靠对方这样近。
他想起录制的东西,想到自己最隐丨秘的地方被对方肆意窥探,伸手做出推开的动作。
任鸿博没继续钳制他,感受到力便松手。
“原来是不喜欢我这个哥哥,那真让人遗憾,没办法兄友弟恭了。”
讲完这句话,任鸿博双手插丨进口袋,点了点头,随后留给沈青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