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对手戏,但不知为什么,方才还怒气冲冲的许红菱,这时反倒消停了下去,讥哨的瞟了一眼和尚,“手在抖,怕不是老了吧?”
智远笑,“不老不老,还没学会独善其身。”
他的眼睛方才便微微下垂着,似见遍地残骸而挪不开,这时眨了眨,方才落到那首领的头上,智远又笑,“个人造业个人担,徒儿,不管发生什么,照看好你身边的人,莫管莫听,莫现身。”
前一句是说给许红菱听得,很轻,后一句夹杂了内力,几乎响彻整个西市。阮玉皱着眉,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什么叫个人造业个人担”?还有柳叔哪里去了,为什么没有跟他一起?
第一条她没想明白,第二条倒是撞到了她身边,柳白瓮从黑暗中窜出来,天色对他的行动造不成任何阻碍,只是脚底下有些不稳,一只手拄着盲杖,一只手扶着墙。
“柳叔。”阮玉上前搀住他,三个人齐齐挤在墙角里,瞬间满满当当。
慕云深经过方才的一番折腾,Jing神有些萎靡,半挨着墙,看向不远处的鹊yin轩,似乎也在回味智远的话。
这和尚今天的表现与往昔大相径庭,他虽是个动不动耳根子发软的类型,偶尔也会自找麻烦,但脾气却是暴躁的很,就算出手救了人,也会冷嘲热讽几句,骂完这边骂那边,让两方都不痛快。
却从未见今日这般心平气和。
心平气和的智远把一年的佛号都快念完了,他又喃喃说了句“阿弥陀佛”,而后才道,“澄明,你好像又长高了。”
被他喊作“澄明”的秃子动也没动……准确的说,从智远出现的一瞬间,这个人就像落地生根了一样,莫说是动,连眼睛都不见眨一下。
“师父……”黑色的蒙面巾微微一动,从里头飘出这两个字,很轻,然而不仅智远听见了,许红菱听见了,连十丈开外的阮玉也听见了。
小姑娘手里的悉昙随之一颤,阮玉心道:原来不止拐了我一个。
“都恩断义绝了,还有什么师父徒弟的,”智远叹了口气,“我以后只有阮玉这一个弟子,笏迦山也只认她一个掌门,澄明,你要不将头发蓄回来吧,别再当和尚了……你不合适。”
第133章 一百三十三章
澄明的脸捂的严严实实,只有一双眼睛和鼻根露出来,他的眼睛很特别,眼角内嵌,眼尾大开,比寻常的中原人深邃许多,皮肤也略黑,不像晒出来的,似乎天生如此。
智远不让他喊“师父”,但澄明却丝毫不让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智远也不能将其封堵,也就懒得再管了。
“师父,你又收徒弟了,他的父母也是你所杀?”澄明说话的声音很低沉,似压在嗓子里的闷雷,还略微带着点奇怪的口音……就此种种推断,这位澄明兴许不是中原人。
慕云深转眼想起一件事来,阮玉的反应虽慢他一筹,却也紧随其后。小姑娘心里不忿,想要冲出去讨个公道,却又想起来身边这两位于她如命,她一出去,便失了庇佑,能逃出去便罢了,要是逃不出去呢?
阮玉纵使再冲动,此刻也只能压一压,缩在不见天日的角落里静观其变。
小姑娘和慕大公子想起的,便是当年那以童子供邪魔的国度——智远嘴硬,说不曾救下一个孩子,但以他的性子,哇哇大哭的婴孩儿放在托盘里四脚朝天,他不抱起来逗一逗才叫怪事。
命是和尚救的,父母也是和尚杀的……这笔账,算成了澄明的心魔。
“师父,时至今日,你是不是日日后悔夜夜嗟叹——倘若早知如此,当年便该将我弃之不顾,否则你的落伽山也不至于满门尽灭。”
澄明这话就像在置气,但里头透出的凶险,就算是傻子也听得出来……落伽山灭佛与他恐怕有千丝万缕的牵连,又或者他根本就是罪魁祸首。
智远竟然没有暴怒,他的目光就像一泓清泉,不惊不扰的往下收敛着,嘴里也不知念着什么经,不管澄明说什么,一概不予搭理。
他的话虽说多不过年少气盛的萧爻同阮玉,但真要吵起来,和尚特别能扯,天南海北,古往今来,但凡能抓住一处,他便能说的萧爻和阮玉都哑口无言。智远现在不愿意开口,怕是觉得澄明脑子有点问题,说了他也转不过弯来,还不如三缄其口。
智远倒是安泰了,继续他的阿弥陀佛,许红菱站在他的身边,平白也遭了这一顿的唾沫,打心眼里冷哼一声。
“当日没能杀,不过是看你年纪小,还没有杀的价值……”许红菱打了个哈欠,语气里有种不经意的气人,“你知道市场上卖猪么?也都是养大养肥了再卖的。”
“……”想必澄明照在蒙面巾以下的脸,早就咬牙切齿狰狞可怖了。
他忽然抬起手,四面八方的□□在最短的时间里又紧上了弦,似乎顾不得从鹊yin轩中四处逃窜的人,又或者,只是这里头根本没有他们要找的人——澄明一声令下,所有的箭尖,都对准了智远和许红菱。
许红菱的眼尾一眯,颇为嫌弃的从智远身边飘开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