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说一句好看,在骨不在皮或在皮不在骨,真正的美人在皮在骨,在举手投足,在修养,也在腔调。
所以慕云深一开口,门便从里面打开一道小缝,似乎有人藏在黑暗中打量了他一会儿,这才平息了刚刚尖锐的鸣叫。
“可以,你带着人进来吧。”
“这……”许崇明有些犹豫。
他知道欧阳情的品性,就算是沈言之亲自来,也改变不了这人的规矩——欧阳情要的是活人的肢干躯体,乃至皮rou色相,他会将收集来的东西挑上等,拼拼凑凑缝制成一个人,一个腐烂破旧永远动弹不了的人。
可现下魔宫中除了欧阳情,谁也救不了萧爻,许崇明纵使有意保护这两个后生,此时也无可奈何。
“许大哥放心,我虽然不曾行走江湖,但有些事心里有数。”慕云深轻轻说着。
他羸弱的身体里好像有一股力量,许崇明鬼迷心窍的信了他,眼看着那扇黑辘辘的门将人吞噬。
魔宫的偏厅并不狭隘逼仄,相反的,大而宽敞,两面镂空的雕花窗户跟门一样,分成上下两截,倘若打开,必能见沃雪千里,风卷残云。
可惜这块地被欧阳情占据了,仙宅洞府也能被他折腾成妖窟,黑漆漆的连灯都不点,头顶上稀稀拉拉倒挂着一些骷髅架子和褴褛衣裳,作为一个大夫,欧阳情有些太不讲究了。
慕云深半抱着萧爻,将他放在靠墙的床上。
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萧爻身上已经被冷汗浸透了,渗过两个人的衣服,有些黏腻的粘在慕云深的肩颈与手臂间。
一点火光忽然“腾”的亮了起来,在慕云深的眼眸子里跳动,他恍惚了片刻,这才回过神来。
那苍老的声音在屋子当中具象化,变成了一个不过而立的青年人。欧阳情常年不见阳光的面色诡异的苍白,瞳仁出乎寻常的黑,就像是一张白纸赫然晕了墨点,有些碍眼。
欧阳情的神色很颓废,嘴角向下撇,眼皮子也耷拉着,人长的其实很不错,但缺了一股活人的Jing神头,他点完灯,又缩进黑暗中,只默默的打量着慕云深和萧爻。
“你让开,我救他。”欧阳情道。
方才Yin测测刺耳的声音好像是某种伪装,卸下了这层伪装,露出里头中正腔圆的调调,和他这个人很匹配,寥寥勾勒出了一个温良君子的形象。
只是这君子爱好吃荤,老鼠打此过也要留下三两rou。
盯着慕云深退开两步,在床头空出了一段距离。欧阳情才上前,他的身上有股腐朽的味道——不同于尸臭,而是一种时间酝酿出来的颓败,时时传达着“生无可恋”的思想。
但这人却还活的挺好,面貌不见憔悴,身形也不见佝偻。
“这么些年,你救活他了吗?”慕云深在他背后忽然道。
欧阳情的手虚虚搭在萧爻的脉上,闻言骤然一紧,萧爻昏迷中也跟着闷哼一声,“谁?”
一边问,欧阳情从腰间取出一根银针,分毫不差的刺进萧爻的百会xue。
他的手相当的稳健,情绪与医术好像是分开呈现的,就算是在极为震惊的情况下,也不会有任何偏差。
欧阳情没有继续更多的动作,苍白的脸忽然转过来,Yin森森盯着慕云深。两人呼吸近在咫尺,几乎能看见欧阳情那黑多白少的眼仁儿在缓慢的转动,“你知道的未免太多了?”
只不过是短促而草率的一针,萧爻的情况已然平稳了许多,慕云深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这才收回,安心和欧阳情扯皮。
“也不多……当年死人医欧阳情被人追杀重伤而逃,在江湖中也算一条异闻,我这个年纪的人大多听说过。”慕云深挨着萧爻的腿坐在他的身边,轻轻撩起袖子,帮萧爻擦了擦蹭脏了的脸。
他倒是毫不收敛自己的品性,把温柔体贴做得如此毛骨悚然,要是萧爻醒着,非当场跪下喊“爷爷饶命”不可。
“你……”欧阳情的面部肌rou像是长久不用,处于一种不尴不尬的状态,有些神经质的痉挛,“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一个问题还没得到答案,另一个随之接上,欧阳情的震惊维持了小一会儿,马上找回了主动权,“这也是条件之一,倘若你不能替我解惑,人,我不会救。”
“死人医救人要代价我清楚,但你这代价要的未免太多了,照你的规矩,应当只收一份。”慕云深仍是不抬眼看他,伸手微微勾住了萧爻的手指,细细搓摸着那一层软rou,“这孩子倘若死在你这里,掘地三尺,我也会找出你珍藏的那具尸首,挫骨扬灰。”
慕云深话音不重,语气中甚至有些轻浮,却使得欧阳情猛然一愣,身子抖如筛笠,不敢不信。
怕是所有的坏人作到现在还不死的,都有野兽般的直觉,趋利避害虽然怂了点,关键时候能用来保命。欧阳情他虽然是个大夫,真狠下心来动手,三拳两脚就能打死只有嘴皮子的慕云深,但接下来,沈言之与谢远客定然不会放过他——这人好歹是宫主的朋友……欧阳情想着,深深吐出一口气。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