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了拳头,他看向玄解,平静道:“然后呢?寻求一时快意,人家比我强,我就忍气吞声,人家比我弱,我就将他们的性命拿来轻贱。我掌控这份力量,不让自己偏离就已经太难了,许多时候我都不明白自己做得是对还是错。”
“当初春歌说出那番话的时候,我……我心里是很恨的,恨她也恨辞丹凤,我想杀了他们,就如同杀当年的妖兽一样。我知晓,辞丹凤是没有可能的,咱们在山海间,他修为又远远超出我们许多,且不说能不能杀了他,即便能杀了他,只怕我们顷刻间就要做对亡命鸳鸯了。”
玄解又道:“原来你想过这样的事吗?”
“是啊,哪能没想过,要是害人能叫咱们自己舒服快乐,那是多简单容易的事啊。”沧玉轻声道,“可我走出春歌的屋子,被冷风一吹,又突然想起来,咱们为什么会被拿捏得动弹不得了,因为你杀了北海许多水族,因为天界借此要挟了整个狐族,因为这其中的利益纠葛,本就是由于那些枉死的冤魂而起。”
“真可笑,到头来竟然是除了我,谁都不在乎那些被你杀了的水族。”
沧玉淡淡道:“我与你们是不同的,玄解,我知道春歌与辞丹凤将这些性命当做一桩交易,我知道你压根不在乎那些水族的命,我知道你愿意留下来,愿意老实受罚,是因为我要你这么做的。可我不是这样的妖怪,更不是这样的神仙,我永远都不会变成那个样子,是不是很可笑?”
“只要是你,就一点都不可笑。”玄解摇了摇头,“我虽然不太明白,但是只要你想这么做,我就不在乎。”
玄解想了想,又执拗地问他:“如果我当时走了,你想怎么做。”
“就像你当时说的。”沧玉看着他,轻轻笑了声,“我拿命还他,若他们想将我大卸八块来快意些,我就将他们也大卸八块,除了这条命,我什么都不欠他们的。我这命虽然没那么值钱,但料想在他们心里,应是差不多值钱的。”
玄解便道:“我不准。”
“是啊,你当然不准了,你要是准了,哪还会如今日这般被困在这里,所以我才问你,你恨不恨我。”沧玉苦笑了起来,“二十一年啊,我呆得太闷了,当初说的真是大话,我根本熬不了那么久,到离开的时候,我甚至能原谅春歌,也愿意跟她说说话,觉得当初的那些恨意都微不足道了起来。”
“可在外头,我又时常想你,挂念你会不会生气、烦恼。”沧玉碰碰玄解的额头,轻yin了首小曲,很陌生,是玄解从未听过的,他叹息道,“你若没有遇到过我,说不准比如今快活多了。”
“不,我这一生,是从遇到了你开始才觉得快活。”
187、第一百八十七章
在外的十五年, 沧玉并不常跟他人一同过年。
年所象征着的意义与他并无任何关系,更何况, 沧玉大多时候都在人迹罕至的绝境之中, 或是沙漠或是高山, 那些人间胜景总有时限, 凡人也许要花上数年攀登或是克服的难处,对他而言简直易如反掌。
只是沧玉也有一个弱点,他挂念青丘之中的某个谁,因此步履匆匆,再是美丽的景色都无心留足欣赏。
不过毕竟是有例外的。
即便有水清清的帮助, 沧玉采摘幻草后离开魔界仍不可避免地受了伤,这些魔气浸yIn多年的草药本就不是什么善物, 若是就这么交给谢通幽,只怕刚见面, 第二日就得出席他的葬礼。化去幻草上的魔气顺道养伤,不知不觉,沧玉便在谢通幽的府上过了他在人间唯一的一个新年。
新年当然是很热闹的, 更何况是在宁安这样繁华的大城之中,而沧玉所处又是难得的富贵人家,没有人约束他行什么规矩礼仪,省去许多麻烦,愈发看到过年的热闹与喧哗,尽管那些东西与他都不相关。
可仔细想来,那倒是他十五年来为数不多鲜亮的风景之一了。
沧玉忙的时候从来不想玄解, 可一旦安静下来,就开始有些念着他了,新年那日众人都忙碌,下人忙着伺候完主子再一家团圆,忙着讨要赏钱,忙着里里外外地进进出出。谢通幽倒是不忙,不过他到底是家主,因此也不闲,加上年纪大了,底下的子侄辈与参娃娃颇有孝心,请他老人家先去休息。
两个人这才得片刻空闲,凑在一起说了会儿话。
幻草研磨出的颜料还需要实验,谢通幽的眼睛已经不太好了,好在对当年学的东西记忆还算深刻,进度倒是不慢。
再忙也得抽出点空来休息,沧玉坐在小池边饮酒,红彤彤的灯笼从竹枝上一连串挂到了外头的屋檐角上,照得整个谢府好似火光四射。就连池子里都飘着一盏盏小小的河灯,纸糊的外壳随着风微微颤抖,里头的火花扭动腰肢,仿佛天上的星光都坠落到了池中。
这不是沧玉见过最美的盛景,他还记得那个小渔村里的月老灯会,那游荡在大海之中微弱的两盏灯光,还有玄解身上燃起的火焰。
那样的火焰,就像是沧玉喝下去的酒一样呛人又热切。
“一个人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