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已。有志屠龙的剑侠前仆后继,却是无人来归。剑客北离,等同于只身受死。
纪玉亦是双目圆睁,并不敢想竟有如此好运。
步思议接过玉龙台中人呈上的孤鸿剑,插入纪玉的剑鞘,低声与他道:“乘除加减,上有苍穹(注)。玉先生,你生来是个剑侠,却Yin差阳错没做过一天剑侠,那么就请死得像个堂堂正正的剑侠吧。”
纪玉心中一轻,终于淌下两行清泪,簪缨佩剑,伏地跪拜:“是!”
“这是高阳君、宋少主、云天四剑为你拼了性命争来的,也是你的果报。我等来得太迟,不敢受玉先生这一拜。”步思议搀扶起他,语带慈悲道。
纪玉襟上原本攀附着一朵海棠花,此时终于安心被风吹去了,轻转上云霄。
步思议处置完了纪玉,转身问三派众:“罪魁祸首如此发落,你们觉得如何?”
白玉城、无方洲、古越派刚好皆是北境门派,别家屠龙是情分,他们屠龙是本分,死伤无数,苦不堪言。虽然纪玉不会武功,去了也是送死,但毕竟有一个算一个,万一高阳君也陪着一起去了呢?此时纷纷抱拳道:“天算子总是不会算错的!”其实他们压根不认识这个人,此前也从未听说过灵剑道上有劳什子天算子。只是看他与嬴却天谈笑风生,言辞间也把一笔糊涂账算得清清楚楚,这句场面话说得颇为真心实意了。
步思议笑道:“玉龙台家大业大,死者家属的抚恤,就让宋家出吧。”
他说罢,走到刘青山面前,上下打量他一番,嘴角噙着一丝笑,仿佛与他是故交好友:“将血剑主刘青山,你这么聪明,怎么就做了别人手中刀呢?纪玉还有一笔债没有还清,你可想明白你的归处?”
刘青山嗯了一声:“我已经明白了。”
步思议便以聚义伞在他肩上一敲:“你也且去吧。”
他大功告成,与嬴却天谢了礼:“我家先生说,改日请嬴掌门到王谢一叙。他寻了两坛归云香,要请嬴掌门吃洞庭秋蟹。”
李逸芝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心中钦羡:“周先生果真权势滔天。”周家家主翻云覆雨、纵横捭阖的权术,是李逸芝毕生的向往,此时不免自惭形秽了。
嬴却天却不吃周家这一套,想杀的人没在自己手里杀成,懊恼得拂袖便走。
步思议送走了御剑门,踱到了云中阁众人身边。
纪明尘抱着纪子矜的身体不肯放,脸上一点血色也无,哪里还有一代剑仙的风姿。只恍恍惚惚搂着没有醒转迹象的弟弟,时不时亲吻他的长发,仿佛这世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他的手上都是脏污,身边有一捧海棠花瓣。步思议即使没有亲眼目睹,也能想到方才不可一世的云中君是怎样发疯般拢着满地海棠花瓣,想在其中找回自己的弟弟。
乔灵钧屡次三番扯不开他,终于怒道:“他虽然魂魄四分五裂,但也不是没救了!”
纪明尘仿佛垂死之人抓住最后一块浮木,猛地抬起头来:“真的么?你……你没有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乔灵钧急了,去抢他怀里的纪子矜,“你赶紧把他给我看看!”
纪明尘这才放手。李逸芝将他搀到一边躺着,让玉龙台的大夫赶紧处理处理他的伤口。身上一块好地方都没有,惨不忍睹。
步思议上前对他躬身一礼:“在下周先生做下门客步思议,久仰云中君大名。”
纪明尘闭着眼睛,没有回应。
李逸芝看到周家人,兴奋得不得了,说话都结巴:“我我我……我老表他刚受了刺激,有点神志不清……”
“可是为了二公子的事?”步思议叫得十分亲切,说话间将算盘端到眼前,“云中君答应我一件事,我便将二公子的寿数算给你,如何?”
纪明尘睁开了眼睛,那一双纯黑的眸子里有了一星半点的光亮,几乎是想要从地上一跃而起,却终究碍于伤势起不了身,被李逸芝强行按倒:“不用告诉我他的寿数!你只要告诉我阿檀能不能平安归来,哪怕你要云中阁,我都拱手奉上。”
“你这说的什么疯话……”李逸芝赶忙把他的话堵回去。
“云中阁倒是不必。我讨要的东西,并不贵重。”步思议说完便拿着算盘手指如飞地拨弄算子,看得李逸芝目瞪口呆:天底下还能用算盘算卦?!
不多久,步思议恭喜纪明尘,“祖上虽不积德,但二位却是铁骨铮铮的仁强之辈——二公子长命百岁,生前身后名扬天下。”
纪明尘躺回去用手挡着额头,脸上哭得乱七八糟,人却是咧着嘴傻笑起来。
李逸芝还是不放心,眼神闪烁着问:“周先生到底想问我云中阁要什么啊?”
步思议四下一找,将照夜流白的两截残片小心包了起来:“月魄晶石恐怕不是随便找个剑匠就能弥合得了的,我家先生叫我带回去修理。云中君请放心,修理完毕后一定完璧归赵,只是三十年后,我周家再来取用,还请云中君与二公子忍痛割爱。”
纪明尘客气道:“无妨,按周先生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