隶宣和点头叹道:“殿下切记要小心。”
云长风起身,走到门外,仰头看天空,天际似乎没有云,又似乎被云遮盖,几滴雨雪零落地从苍穹上飘落。
远处种着一树腊梅,有婢女踩在木凳上细细打理,然后剪下几支开得正好的抱在怀里。
隶宣和也走到他身边,就听到云长风平静的声音。
“孤总觉事有蹊跷。”
隶宣和皱眉疑问:“譬如?”
云长风伸出手,屋檐的拱顶飞起,从上面滴落已经融化了的雪水,他淡淡回答:“孤南下归来时,平南王前往边关,平南王凯旋而归之时,孤将动身巡幸各地,时间太巧,巧的离谱。”
闻言,隶宣和一时心神俱震,猛地抬头去看云长风。
云长风缓缓把手指捏紧,雪水有得顺着指缝滴在地上,有得顺着侧腕滑入小臂,凉得透心,一如这整个冬天的温度。
“如果孤没猜错的话,早前平南王如果自己不主动请命去边域,也自然有其他的事让他离开沛京。”
云长风冷冷道:“太后娘娘,真是下得一手好棋啊。”
山川盖雪,冷杉苍松披挂成琼枝玉珂,琼枝玉珂又化作冷杉苍松,雪原漫漫无尽。
云长风把脊背靠在颠簸的马车上,闭着眼不知道在思考什么,隶宣和坐在一侧,撩开车帘,目之所及是一如既往的白色,整个天地都包裹在一片素白之间,这颜色,隶宣和竟也从未看腻过。
马车前后跟随着一千轻骑,马蹄落在雪上,留下蹄印,然后又被雪披复。
他们现在已经巡幸了夷、秦两地,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终点遥都郡并州。
前朝时期,遥都郡被蛮夷侵占数十载,直到大祁开元,晁匡帝御驾亲临遥都郡,领数万兵马,一剑直指,才将蛮夷驱逐并州,但他同时也在战场上落下旧疾,回宫不日后就并天而去。
当时宣德帝年纪尚幼,却早早登基,若不是太后力挽狂澜,再加晁匡帝早已打下这太平盛世,声名震世,不然这大祁最后还不知道是谁做主人。
云长风的车马到达遥都郡时已是日薄西山,城门口密密麻麻站着近千之人,白衣妇孺皆有,站在前排的是遥都郡的知府县令,他们遥遥看着从天际渐渐显露的黑影。
近千轻骑排山倒海般倏忽而至,明明上一眼还远在天际,下一眼却已经踏踏而来,雪地消了马蹄声,然而当近千马蹄列队奔来之时,只觉雄浑浩然,天地响彻。
一时间百姓应声而跪,呼声入耳,惊飞寒鸟,那是整个遥都郡对大祁的信仰。
你为君王,我为臣民。
“吁——”马车渐渐停在城门口,隶宣和先下了马车,云长风才撩开幕布从里走出,站立于车轼上,他一身长衫,简单素雅,却仿佛置身于天地中心,卓然而立,尽显大祁风度。
所有人都敬畏地低下头颅,唤:
“叩见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云长风的目光停留在跪拜的众人身上,心中有很异样的感觉,像心chao澎湃,像浩然正气。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一瞬间,脑海里迅速地浮现了一个想法——
为大祁开旷然盛世——
在并州府安顿下来,云长风休息了一天,第二日就起身巡察军营,第三天雪河就跟着他一天四处南北的巡视民生、查看汾河堤坝、巡察边防建设。
而巡视完毕,云长风每天晚上又要把这些问题一一记录下来,再思虑解决方案吩咐遥都郡大大小小的官员下去整顿,还时不时要把这些记录快马加鞭送回沛京给宣德帝过目。
有时候半夜他一不小心俯案睡了过去,第二日在晨光熹微中悠悠清醒,才发现蜡烛烛芯早已被剪短,身上还盖着白色的披风,隐隐有微墨的香气。
而再看去案牍,竟已不需要他劳形,云长风不由哑然失笑。
在遥都郡停留了半月左右,云长风才打算启程回沛京。
走的那日,城门口站了无数百姓,比云长风他们来时多了许多,半月相处,他们自然是看的清的,知道谁是为民着想,谁是真真正正地体恤自己。
遥都郡的百姓不舍地看着这未来的天子上了马车,车马在雪地上远去,直至和雪景融为一体,他们才各自散开。
马车一如既往的颠簸,雪化了不少,应了那句雪尽马蹄轻,回程的速度倒是快了不少。
雪尽马蹄轻。
云长风心中细细念叨着这五个字,脑海中瞬间白光乍现,他撩开杏色车帘,只见外面一眼望去是整一片的冷杉苍松,因着初春已至的缘故,雪化了不少,青色与白色映衬着,只觉生机无限。
云长风心中突然一凉,忍不住轻叹出声:“出事了。”
隶宣和还未理解云长风话里的意思,便突然察觉到一阵凌厉的兵戈相交声,雪河迅速地上了马车,焦急道:“殿下,蛮人早已在此处设下埋伏,臣等疏忽,还请殿下保重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