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瓦河自我身下流过,夜晚的潺潺声像是某种带着面纱的女子们的絮语。我忽然停下脚步,全因为——啊,那是什么!一个人影伫立在桥头,纵身一跃!我发出一声难以形容的尖叫,扑了过去,却绊倒在一块石头上。
一股暖流从我的额前漫溢出来,我却没觉得疼,只是挣扎着抬头看向桥柱子上面:没人!我一下站立起来,扶着栏杆向桥下看,却也只看到一片波澜不惊。
我眨了下眼睛,惊慌里生出额外的恼怒。鲜血很快地流了下来,教人眼睛刺痛,我便拿出手绢按在额头上,心想伤口不可能太深。我忽得抬起头来,透过深沉却很透明的夜色,大教堂那辉煌的圆顶在月光的辉映下如同一块黯淡的宝石,一颗形将融化的糖果。这是多么光辉的景象!我不禁想起我初来彼得堡时是怎样痴迷于那辉煌的风景,而仅仅是经过了短短的几年,我竟却开始对这奇景表现出浅薄的缺乏尊重与习以为常。一种特别的惭愧激荡着我的心灵,我放开栏杆,退后几步想看得更清楚一些,余光却扫到了马路对面的树丛中的两个人影。
我为什么不大声地叫唤出来呢!为什么方才感受到悔罪的平静的我立刻穿过了马路,不声不响地像个小贼般走进了树丛?我拼命思考着我保持缄默的缘由,一边又隐藏着自己的行踪靠近他们。这仿佛是一种对于危险的直觉,或者,更多的,是惊吓过度带来的痴呆症。
噢!果真是佩图霍夫和捷列金夫公爵。佩图霍夫背对着我,高大的身影在月光下拖出一个长长的影子。他和公爵正交谈着,语气不平静也不激烈。我正想叫他的名字,但舌头却一下僵住了——随着我的靠近,我分明能看到他低垂的手里握着把银色的小手枪,微微发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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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明晃晃的,照得我心头发晕。我口干舌燥,分明看到公爵的眼睛正盯着弗拉基米尔·安德烈罗维奇猛瞧。他毫不畏惧,甚至是满不在乎地露出了一个鄙夷的笑容。
“来啊!你这虚弱的猴子!”他挑衅地喊道,“你这没用的变态,何不快点对一个残废下手?!这残废享有与他无论是能力上还是道德上都不匹配的权位,你不是这样构想的吗?扳机一叩,猴子就变身英雄!这不是很有意思吗?这不无耻吗?”
“弗拉基米尔·安德烈罗维奇!”我终于厉声喝道,“您在做什么蠢事啊?”
我看到佩图霍夫挺直的脊背微微颤抖,但是没转过来。过了一会,他朗声说道:“做我必须得做的事。我亲爱的朋友,请您别再走近了!”他很坚决、又像是闹脾气似的说,语气里充满了一种立足于虚弱幻想上的激情。
我被他吓傻了,只能再次威胁道:“我要叫巡警来了!请您想想……”我迅速地动起了脑筋,“想想瓦纽沙!他不是请求您别再折磨他了吗?”
就在我请求着佩图霍夫不要犯傻的时候,那个公爵爆发出了一阵惹人厌恶的大笑。
“瓦纽沙!”他喊道,眼珠狂乱地转动着,“你们也配喊叫他的名字!我给他的教育呀,不知道都浪费到什么地方去了!他就这样和你们这些下等东西厮混,不知长进,给他父亲蒙羞……”他越说越激动,连嘴角都溢出涎沫来,手握成拳疯狂地捶着轮椅。他那眼神——如果他可以,他一定会一下扑到弗拉基米尔身上咬掉他的鼻子的。
“我们在战场上牺牲掉性命,就是好让你们这样的废物苟延残喘……”他忽然换了一种语气,用一种绝对的恶意和不屑眼神乜斜过来。我甚至没有见过农夫这样看待老鼠!这种我被迫蒙受的蔑视的羞辱让我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他当场被打死才好。但我又在意着弗拉基米尔·安德烈罗维奇的命运,只能一个劲地请求他别开枪。
“你是怎样一个懦弱的废物!”这个惹人厌的老头继续嚷嚷道。
佩图霍夫忽然转向了我,他猛然抬起手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xue——接着,“砰”得一声。
他的身体很夸张地晃了两下,仿佛迎面受到了一记重拳。唉,我永远忘不了那个景象了!月光笼罩着他,整个地,极度神秘似的降下某种让他承受不住的重量。他跪倒在地。
但鲜血呢?鲜血却没涌出。我茫茫然地盯着他,看他也茫茫然地看着我。老头神经质地放声大笑起来,倒好像已经被溅上了一身的脑浆。
我口舌都因为惊吓而黏在口腔里;它们又干又硬。佩图霍夫脸色死人般灰败,双眼无神地看着这边,又过了好一会,他才抬起手枪,从枪口那边检查着。
“没戴火帽。”他讷讷地说。
惊吓之余,我立马火冒三丈了,“您好歹……!”忽然,我无法谴责他了,又无力地软垂下来,“您真可耻!”我恨恨道。
“是可耻,”捷列金夫公爵说,“什么样的懦夫才会用自己的生命来威胁别人?您怎么这么不知羞?”
佩图霍夫的脸立刻涨红了,他坐在草丛里,嘴里飞快地诅咒着什么,一只手伸进不同的口袋里摸索着;我一意识到他是在找那意外离席的火帽,就赶紧跑过去抓住了他的手。
“您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