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了按眉角,但扬上来的弧度仍然按不下去,我稍微保留了一点矜持:“大概就是爱我爱到不行的程度吧,搞不好我死了他也活不下去那种。”
“你如果真的有想要活着去见的人,那就听话,积极配合治疗。”杨晋淮哗啦啦地在纸上写了一堆,又突然想起来似的,抬起头看我,“也顺便恭喜你,你日思夜想的,现在终于换了个人。”
秋深林未寒:16
我怔怔地握着手机,直到眼泪打湿了屏幕。
希望你能对我说:没事的,一定会好起来,我会陪着你。
而如果真的没有发生奇迹,我最后终于还是死了,以现在这家伙迷恋我的程度,不知道会多么伤心。
聊到手机直接欠费,都不知道彼此说了什么,大概是很傻很没营养的,却停不下来。
对方沉默了一阵,兵荒马乱一样地,我听到了一阵杂音,而后终于安静下来,响起对方又开始有些语无伦次的声音:“刚刚不小心撞倒了桌上的书,你,你现在在哪里?”
我哀哀地叫着慢点推慢点推,痛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这又是什么针啊?”
非常地想,希望你能立刻出现在我身边。
“咦,怎么突然想到给我打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惊喜,“是想我了吗?”
大概对方也被我如此大言不惭给震惊了一下,一时竟无言以对。
希望你能给我以力量,勇气。
在等待奇迹降临的时间里,所有人的脸都是一样的。
但我既不想完全封死后路,也不能留下太多我不知道会不会有的,的悬念。
“本来还想着,如果你的精神状态不稳定,也许还要给你配一个心理医生,现在看来倒是没有这个必要。”杨晋淮鲜见地带了一点八卦的口吻,“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一下想到了兰庭晞总是温暖笑着的神态,然后那张脸上又换成了刚刚那女孩悲哀的,强颜欢笑的神色。
“增强免疫力,减少你发生排斥反应的可能性。”杨晋淮放下针管,又给我换了一个吊瓶,“听护士说你今天中午的营养餐没吃完。”
经对方一提醒,我才想起来,我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做过关于林与鹤的梦了。
随着杨晋淮的话,我眼前出现一张少年俊气的脸,带着点天真,对我露出牙齿笑。
我以为我一辈子都摆脱不了林与鹤,但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从我的世界里淡化出去的呢?
“我吗,”我看着医院楼下的小喷泉,微笑地,“我当然在家啊。”
直到对方的话说到一半,通话被系统强行切断了。
我说:“嗯。我想你了。”
还觉得未尽似的,我又等了一会儿,才把手机从捂得通红的耳朵旁边拿下来。
我这样主动一消失,茫茫人海间,可能需要第二次奇迹,才能让他找到我。
写这三个字花了我很长的时间,一度在要不要加上勿念勿寻,或者有缘再见之间举棋不定。
我又笑了下,但因为药物所引起的疼痛,那点微笑又变得扭曲了:“所以不能让他看到我这副样子。”
我消失得干净利落,兰庭晞既不知道我是从哪儿来,我也从没有和他说起过我的身世来历。
我嗷地叫了出来:“你就不能对患者稍微温柔点吗?”
“你太瘦了,必须补充脂肪和蛋白质。”杨晋淮看着我,微微拧眉,“你知道你的体重掉得有多厉害吗?”
但是这世界上的奇迹,真的会在同一个人发生第二次吗?
听到他的声音,我就会忍不住想要微笑。
我将兰庭晞能联系到我的方式全部换过,房子也退租,只留下一张纸条:我走了。
为了能够把身体调整到适合接受手术的最佳状态,我最近一直在做术前调理,这他妈简直不是人受的。
杨晋淮这么评价着,然后不客气地一针刺进我的胳膊。
“……”
直起身来的时候,我刚好看到她的脸,疲惫不堪的,目中满是悲哀的神色,在看向男孩子的时候,又强打起精神,盈满了笑意。
电话终于接通了。
“所以,你还是希望他能找到你。”
我也有些困惑。
希望你能陪着我。
“这几天晚上我来查房,你没有再做噩梦了,不是吗?”杨晋淮说,“嘴里也没有喊着林与鹤,说胡话了。”
我面露菜色:“每天水煮蛋水煮鸡胸牛肉,还有肥肉,我真的要吃吐了。”
“昨晚才病发一次,把急诊室闹得人仰马翻的人,没有资格对待遇作出要求。”杨晋淮冷冰冰地说,“你身体状况这样持续恶化下去,根本无法接受手术。”
我:“啊?”
对方大概也反应过来自己问得很蠢,我已经想象得到他两颊发红的样子,又很想再听他的声音,一个字也舍不得漏掉,将手机捂得很紧,到耳朵发痛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