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再不能习武、更落下了病根,让白毅杰心切次子之下不得不将人送到东北请一位神医帮忙诊治调养,且一养就是八年,直到前一段时间才将人由那位神医处接回──所以才会在战火正炽时出关入东北、也因而在回程时顺手救了遭袭的柳靖云。
以柳靖云的脾性,便是深为对方的遭遇惋惜,也不会只用口头上一句不痛不痒的“辛苦了”或“不经一番寒澈骨”之类的言词加以回应──他也不认为眼前的少年需要这些空泛的同情──他只是静静听着,不随意感慨、也不多作评论,而在对方说完后同样十分自然地简单谈起了自身的经历。两人俱是才智高绝之辈,性情上又有一些相似的部分,故尽管各有顾忌而未曾太过深谈,却也愉悦地一同打发了不少时间。
──直到在蓟门关前、遇上了前来“迎接”的流影谷主西门暮云。
以柳靖云的聪慧与自知之明,自然不会傻到以为这位阳武侯是来迎接他的──有白冽予的说明在前,西门暮云此行的目标为何自已是再清楚不过:便是那位性情爽朗的擎云山庄之主白毅杰。
因白毅杰每年固定会出关往东北探望次子,留心到这个规律的西门暮云遂亲来拦阻,并以东北战事正炽、如此行动有瓜田李下之嫌为由逼其与己一战……对此,感念白毅杰父子救命之恩的柳靖云虽曾试图调解,却给西门暮云以他“没有说这些话的份量”驳斥了回去,而让柳靖云虽心下无奈,却也只能在又自一礼同救命恩人致意后转移到了流影谷一方的车队,随西门暮云回到了京中──当然,也没忘同旁人问及那日他遣人回营通报的后续。
据随行的流影谷军官所言,那两人花不到半日便死命冲回了大营通报此事,可当正好在童帅处述职的齐天祤惊怒之下直接带人前往营救之时,现场只余下了十六名身穿破军服色的胡骑和那十名骑兵的尸骸,而未有柳靖云的身影,自然让本就因前线战事而有些忙乱的大营更加乱成了一团。只是军国大事终究重于一人之生死,故童帅仍是将心力放到了同北胡的对峙中,只让心急如焚的齐天祤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自行领兵寻人。
而柳靖云毫不怀疑那牵系了他所有情丝的人会在得到确切的答案前不顾一切地一直找下去。
所以他在离开蓟门关前写了封信托人带往大营,更在回到家中后又另透过关系再写了封信给天祤交待之间的经过、让对方无需担忧……他不晓得天祤几时能收到信、也不确定自己能否收到对方的回信。但比起单单透过军情传递让那人知晓自己平安无事的消息,能有他的一封亲书,想来也能让天祤安慰、放心许多才是。
也在他等着不知能否、亦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回信之间,因伤侥幸免去了一顿家法的他过了热孝,而在伤势尽愈、调养妥当后极其反常地以丁忧之身得了陛见,却是因兵部回报上来的功绩与他连丁忧了都险些“舍己为国”的壮举再次得了帝王关注。由于其父柳明纬已夺情,柳靖云虽对帝王的召见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多想,只是原原本本地在君王的询问垂听下交代了自个儿从军四年来的大小事,并在得君王赏赐了些补药后十分本份地谢恩回到了家中。
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是:这次陛见换来的不光只是那些补药,还有一个即便以他从四品的散秩来算亦是越级拔擢的任命──便在次日,圣上下旨夺情、以柳靖云知兵事为由任其为鲁州刺史权知鲁州州军事,要求他即刻上任以解决鲁州境内闹了五年之久的匪患。
大卫自来以朝官知州、刺史仅是武官散秩。可柳靖云如今不但连升两级由从四品下的宣威将军晋为正四品上的鲁州刺史,还名实相符地权知了自来也是由四品朝官代理的鲁州州军事,不仅是极大的跃迁,更谕示了他今后再次由武转文的可能,自然引起了朝中一片哗然……只是柳靖云行事自来规范,当年又是循“正途”经科举入的官场,再加上这四年来所立下的赫赫功绩,圣上会“灵机一动”让他这个真正“知兵事”的人来处理乱了五年、连换了四任知州的鲁州事自也情有可原。也因此,尽管朝中仍有质疑他年岁经历之人,柳靖云却仍是在半个月后离京赴任、史无前例地以弱冠之龄出知了鲁州──
第九章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当柳靖云再次回到京城,已经是三年后的事了。
治州毕竟不同于治军,所牵涉的方面更多更广、更直接关系到治下百姓的生活,并非人情练达、上下关系打点妥当便能高枕无忧,对骤然由武转文的柳靖云自然是极大的考验──尽管当初圣上特旨加恩主要是为了平定匪患,让他权知鲁州州军事只是让他便宜行事,可柳靖云当年十六岁不到便中了榜眼、在军中四年的表现又是众所周知的顶尖,不论待人如何温文谦和、骨子里自仍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又岂会容得自己得过且过、只专注于军事而将到手的机会白白错失?更别提朝中仍有不少等着看他笑话的人了……好在他毕竟是正统的官宦世家出身,家中本就养有不少幕客,要想从中觅得通晓水利、钱粮、刑司等各种政事的人才并不难,这才让柳靖云得以在一众幕僚的协助下安稳度过初到鲁州时那段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