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士接了下,随后提步走进了前方的人群之中、朗声道:
“各位想必已猜出来了……不错,吾名柳靖云,便是几位口中那名动用了关系进破军挣功的公子哥儿。柳某无意解释什么,只是想告诉各位:我之所以进来破军,是因为有着一份和各位相同的志气──一份一展长才、建功立业的志气。至于其他,日久见人心、路遥知马力,自也无须柳某多言。可不论如何,包含柳某在内,在场诸位既为同僚,便断没有在大战将即之时互扯后腿的道理。还望诸位记得一句:地字营十二队乃是一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若能时刻记得这句话,想来类似今日的状况也会减少许多。”
言罢,又自微微一笑后、他也不等那些军士回应,却是一个旋身提步、于颔首同齐天祤一个招呼了后便自回到了军帐中。
柳靖云并没有来上一出“虎躯一震”,也没有扬首凝眉、刻意释放出什么撼人心神的气魄。可便是这样理所当然的从容、淡定与沉着,以及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的大家气度,便已足让在场的众人不由自主地为之顺服牵引,却是直到其人入帐后才意识到了自个儿方才的反常──事实上,便是齐天祤,瞧着对方同他点头招呼时,亦曾不由自主地起了几分紧随其后返回帐中的冲动。只是他虽强自耐了住,却仍难以压下心头因柳靖云连番作为所起的好奇。也因此,同下属交代几句让他们老实领罚加练后,齐天祤已自掉头转身、尽量不显急切地回到了彼此同住的营帐中──
第三章
对柳靖云而言,打点好人际关系从来不是难事。
出身京中名门、又是家中最受期许的嫡长子,他自小便没少让长辈带着参加各种宴会、往还于世交亲族之间,对这种人情走动自是再熟悉不过──其间有几分真心姑且不论;可他能在京中得着一个上至皇亲国戚、下至黎民百姓人人公认的美名,在纨绔圈子里亦颇得其他世家名门子弟敬重,自然不是单靠脑袋聪明、会读书写文章便能办到的……也因此,尽管有着“靠关系进来的”这层背景,柳靖云却仍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内迅速于其他队领间建立起了谦冲自牧、知情达理的形象,真正融入了整个地字营当中。
──说到底,能从其他军队获选进入破军、且还能混到一个队领之职的,除了齐天祤是野路子出身外,哪个不是有点背景手段之人?其目光自也不会局限在眼前的职位上──不说别的,单是柳靖云能让军中高层“高升”卯队队长替他挪位的背景,便已足让有心上进的人好生估量了。在此情况下,与其将这么个有背景、有实力、有手段,在待人处事上亦颇为圆滑的人当成对手,还不如放下无谓的嫉妒心与其好生结交一番。如此一来,即使不求对方带挈,也能替彼此省下不少麻烦,自还是与人为善些的好。
也正是存着这些心思,让地字营其余十一位队长应对柳靖云时的态度大致分成了三派。第一派讲求顺其自然、礼待但不刻意结交,以功名心较不显著、性子亦较为单纯的人为主;第二派则是着意亲近往还、态度间甚至带着几分对上级的敬重恭谨,乃是以得了上头吩咐、且多少知晓柳靖云背景的流影谷弟子为主,另可再添上那些无甚背景但有意上进、遂于察言观色一番后学着流影谷出身的同僚赶上门巴结的;至于最后一派么,用“一派”二字形容或许有些过了,因为这一派仅只一人,便是同柳靖云年龄相仿、且理论上最有机会与之亲近的寅队队长齐天祤。
──许是年纪尚轻,又是给破格提拔入破军、故还未怎么见识到官场真谛的缘故,即便地字营里关于柳靖云身分的推测已然出炉了至少数十种,寅队队长也仍旧维持着初识当日的率性、冷淡与戒备,不刻意亲近也不如何礼待,可说是整个地字营中唯一一个将柳靖云当作寻常人对待、行止间亦见不着分毫企图的人。
──但这样的齐天祤,却也正是柳靖云入地字营至今唯一一个有意深交的人。
倒不是说他从小没被打过脸落过面子、所以一见到有人对他不理不睬便稀奇得忍不住往上凑;也不是说他腻味了逢迎拍马、勾心斗角,所以对性情真诚而毫无心机的人格外向往……这个世上本就不是只有好与坏、是与非,心性单纯诚挚的人也不见得就适合来往;怀有企图的人也不见得就万恶不赦。他之所以将齐天祤视为特别,一是因为彼此间必将产生的诸般牵绊、二则是出于对其人的诸般好奇……而像齐天祤这种防备心重却又无甚机心、一派未受俗世“污染”的类型,比起他一贯的长袖善舞、虚与委蛇,顺其自然、以静制动无疑是更好的方式。
正如现下。
厢房里、书桌前、风灯下,一袭象牙色儒袍的卯队队长背直腰挺、容颜微低,正以瞧不出一丝瑕疵的端整姿仪端坐桌前着手中的书册;另一侧,盘坐于床榻之上的寅队队长则是一身简朴的驼色武者服,正手持一把柳叶刀迎着烛光反覆打量……像是各行其事、毫不相干的举动,可齐天祤理应专注在刀身上的目光却总不时溜号、假藉抬眸检视的动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桌前正背对着自个儿的身影;而对他人的视线素来敏感的柳靖云虽总能适时觉察、却也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