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云城和缅甸,还是太远了。大部分时间,黄裕来都是在燕安的。”
蒋天遥跟着陷入了沉默。
其实,他是同意谢昭关于黄裕来的那段分析的,但黄裕来与缅甸的关系上,他的确又说不通。
这么大笔的跨国金额交易,不可能悄无声息,不可能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所以,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有时候,我都会想......”谢昭眼底难得流露出了一股倦意,他背对着蒋天遥侧过脑袋,低声说道,“说不定我爹那天就是脑抽了自己吃了阿司匹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
“你也知道,有时候人一旦钻进牛角尖,就很难再出来了。”
蒋天遥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句安慰的话。
男人自嘲地笑了笑。
他说他时常扪心自问:如果真是这样,他又该如何自处?是死不悔改地一辈子活在追查取证的路上,还是转身拥抱现实魔幻主义,盖章自己就是个傻逼?
但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个悖论。
在那一瞬间,蒋天遥似乎看到了这个八风不动的男人背后的脆弱。
一颗心猛地揪了起来。
蒋天遥侧趴着,一手搭在人腰上,这会儿拿脸蹭进了谢昭肩头,就好像一只温顺的小狗。半晌,小孩儿轻声说道:“可是,如果你不死不悔改地追查取证,又怎么会有机会知道自己是个傻逼呢?”
他一字一顿,说得特别认真。
谢昭垂眸,瞥了蒋天遥一眼,心道:你怕不是死不悔改地傻逼多少回了?
想到这儿,他脸上又露出了一丝笑容。
“不说这个了。”谢昭转身去床头摸遥控器,“看个片就睡吧。”
他随便翻了翻旅馆的电视,却发现电影库存十分有限,除了好几年前的经典,就是无人问津的烂片。谢昭随便选了一本,便与蒋天遥一块儿靠在床上看了。
许是电影节奏太烂,蒋天遥三分钟就开始走神。
他开始非常明确地意识到——自己正与谢昭肩抵着肩,腿贴着腿,盖在同一床被子下面。其实,他们以前也经常很亲昵地靠在一起:看电影,看比赛,打游戏,甚至是枕着大腿讲心里话。
但以前,蒋天遥从来没觉得那些身体接触有什么问题。
似乎自打那天晚上起,一切都变味了——
他开始变得敏感。
谢昭的每一个眼神,嘴角的每一个弧度,皮肤的每一次接触,都开始变的与众不同。哪怕只是和人肩膀抵着肩膀,那一小片皮肤也会时不时地提醒自己——他身边贴着的人是谁。
这个认知总是让他心中小鼓咚咚咚的。
小孩儿有点不安地在被窝里挪了挪,他发现这该死的灵敏令人分神。一场电影,蒋天遥看得心不在焉。
一半灵魂迫不及待地敞开胸膛想将这个男人拥入骨血,而另一半灵魂垂死挣扎着想与人划清界限。
冰与火一般的胶着。
......
旅馆的老板是缅籍华人,会讲中文。他知道两人是中国来的游客,便热心地叮嘱了几句。老板在地图上标了当地泼水节活动地点,还带两人去买了塑料水盆,泼水节用来“被泼”的衣裤,以及人字拖。
景栋到底不大,泼水节没有曼德勒、仰光那边疯狂的阵仗,但大半个镇子的居民以及游客都会聚集到小镇中心一条街——在泼水节的第一天,那里会有游行活动。
景栋这个城镇环绕“弄栋湖”而建,自然是不缺水的。每年泼水活动会持续三到四天,据说每次结束之后,那湖水都能下去三分之一的深度,大家对泼水的狂热可见一斑。
但此刻,谢昭与蒋天遥走在街上,一切似乎还颇为平静。走着走着,谢昭只听身后“哒哒哒”,是拖鞋拍在地上的声音。然后,一个小孩儿Cao着当地口音用中文喊道:“你好!你好!”
谢昭一扭头,只听“buzz”一声,他就被不|明|ye|体喷了一脸。那水还是白色的,闻着似乎像米汤,或是掺了米粉。
他定睛一看,只见那是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棕色小孩。他生了一双印度小孩特有的大眼睛,一枪命中目标,显然得意得很。他挥舞着手中的手枪,嬉皮笑脸地逃走了,嘴里依然鹦鹉学舌似的喊着“你好你好”。
谢昭:“......”
蒋天遥瞅着谢昭脸上滴着的水,以及那自眉心而下,纵横的斑白痕迹,忍不住哈哈大笑:“卧槽,颜|射,可以啊——”
然后他哥抄起自己的小水盆,对着狗崽子盖头就浇。
蒋天遥也不甘示弱,把自己的水泼在了谢昭身上,但他只泼人身子,故意不给人“洗脸”。他盯着谢昭的脸,再次笑到腹部抽筋,直不起身来。
谢昭揪起蒋天遥半shi的衣领,忍着笑意,咬牙切齿:“小孩儿才玩这个,成年人都玩真的,再笑给你回家试试。”
蒋天遥这才面上乖乖作罢,心底:咦嘻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