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发展中国家的人道主义救援队,在南非感染了一种动物携带传播的病毒,不治身亡。为了担心病毒传播,尸体连同他的所有随身物品就地火化,就地埋葬;没有葬礼,没有追悼会,留给徐未明妈妈地,只有一张惨白的因公死亡通知书……
想起这些,徐妈妈的眼睛渐渐地潮湿起来。
“妈妈。”徐未明突然看着自己的母亲,非常认真的问道:“我爷爷和我爸爸,真的……真的一辈子都没有做过错误不实的报导吗?一个人,真的可以一辈子都说真话,不说假话?”
徐妈妈怔怔的想着,幽幽的道:“那是六九年吧,造反派把你爷爷打成反革命,拖着他去游街;他们打折了你爷爷地一条腿,你爷爷疼啊,疼得把地缝都抠出坑窝窝来了。他拖着骨折的腿在地上一步一步的爬着,造反派问一句,他就骂一句,问一句他就顶一句,一点不肯示弱……晚上回到家,你爸爸那时才八九岁,被他的样子吓坏了,你爷爷说了,不要哭,徐家的男子汉要勇敢,要昂着头做人。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谁要把真的说成假的,把假的说成真的,就要和他斗,斗到底,斗到死!哪怕被人把骨头打断了、打残了、打烂了,挖出骨头渣子砸在地上,也要一砸一个响,一响一个坑!”
徐妈妈说着,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看着灯光下的儿子,温暖的笑了,她轻声继续道:“我和你爸爸是小学同学,文革十年,我们没有书读,我们一群孩子就成天疯玩。因为你爷爷被关牛棚的事,很多孩子根本就不搭理你爸爸,只有我愿意顶着小反革命的名声天天和他在一起……我小时候经常跟你爸爸偷偷跑去看你爷爷,听他拖着条残腿给我们讲故事,讲做人的道理。那时候,你爷爷是我最佩服的人,我小时候就常常想,长大了一定要嫁给这样一个男人,铁骨铮铮、宁死不屈,那才叫一个盖世英雄!”
………孩子,你爸爸,他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跟你爷爷就象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认死理、记死扣;他在工作单位,经常跟人吵架,还经常顶撞他的领导,就因为一个稿子里有一点点令人疑惑的小细节、或者是写稿子的人有点主观评价的语句在里面,他就不依不饶的跟人吵,甚至是跟人翻脸也在所不惜。可就是这样,他在单位却是最最受人尊敬的,他走了以后,他们社在北京的同事,自发的给他举行了追悼大会,几个从前跟他吵的最厉害的人,哭的都晕了过去……唉,这人哪!就活着这幺一口气,只要你自己不作践自己,你自己堂堂正正的,就算是你的仇人,也得拿颗心来敬着你,可你要不办人事,不走好道儿啊,别管你赚多少钱、发多大财、当多大官,人家当面陪个笑脸,背后都得戳着你的脊梁骨,拿唾沫啐你,连你祖上八辈都得遭殃挨骂……”
徐未明静静的听着这从前听了无数遍的故事,内心却依然澎湃莫名。那是一种说不清的情绪,道不明的一股心潮,让人热血翻涌,忍不住要仰天长啸,干上一碗火一样的烈酒!
“明子,妈妈不知道你为什幺跑去喝酒,也不知道你在外面遇到了什幺难事……你大了,比妈妈有文化,比妈妈有见识,妈妈管不了你了……徐妈妈慈祥的望着徐未明脸上的那些困惑与挣扎的痕迹,轻声温柔的说道:“妈妈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妈妈只求你,做什幺事情前,要想想你爷爷,想想你爸爸,你在外面做人可以对不起自己,但是不能对不起父祖,不能对不起老辈人!孩子,你是我们徐家的男人,要做个敞亮亮铁铮铮响铛铛嗷嗷叫的老爷们儿,不能丢人!只要你好,妈妈死也闭眼了,闭眼了……
说了这幺多话,又有那幺点儿激动,徐妈妈仿佛是有些疲倦了,依稀的,好象对面床上的周太太轻轻的翻了个身。
徐未明收拾了一下心情,微笑的站了起来,替妈妈盖好了被子,然后轻声道:“妈,您早些睡吧。那我就先走了,再呆下去,就影响别人休息了。”
说着,徐未明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慢慢的带上了房门。在门扉缓缓掩上的那一刹那,徐未明站在门口,最后凝望了一眼屋子里小灯下妈妈带笑的容颜??那样慈祥、那样温暖、那样优美的妈妈的笑,充满了可以净化和升华一切的力量,这种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给了他战胜一切的勇气与信心。
这是一个为丈夫和儿子奉献了自己整个人生的女人。她一生以丈夫为骄傲,以儿子为骄傲,以夫家的姓氏为骄傲。为了这份骄傲,她付出了自己一生的心血。
妈妈,我要让你知道,你的儿子,是配得上您这份骄傲的。
徐未明关上了房门,释然振作了一下,向电梯走去。
医院住院大楼的下面,有一条幽静的林荫小道,在夜里显得格外静谧。
徐未明默默的踱步在月光之下,点燃一支香烟,静静的抽着。
在小径的两旁,种植着几株硕大的热带棕榈,浓密肥厚的叶片直指着天空,仿佛一个个巨大的问号,在向天质问着什幺。
“良心能值得几文钱?操!”
徐未明情不自禁的又想起王嘉说的这句话,以及他说话时那种鄙夷和自以为通达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