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什幺笑?满脸长大泡!哼……”易青作势要打杨娴儿,气道:“今天这顿你请!一顿又吃掉我们几百万去……”
孙茹趁机岔开话题,道:“算了算了,怕了这个姑奶奶!我们叫外卖吧,就在这里随便吃点午餐得了,赶紧把方案做好点,最后修改一次预算案,争取一次过,不要再给楼下的同事增加工作量了,改了又改,改了又改……”
“那、是、你、们、的、问、题!”杨娴儿毫不让步的强调道:“我,杨娴儿,我只是个搞艺术美工的。钱的事不归我管,我的任务就是出效果,不该我伤脑筋的事别找我!”
“不是……你这人怎幺不讲道理呢?”易青此时的样子看上去可怜极了,好象一个受委屈的童养媳,声音才大了一点立刻自觉的低了下去,赔笑道:“再商量商量?”
易青一脸被打败了的表情,泄气的看着杨娴儿,为之绝倒。
“星洲炒牛河,一个冻奶茶。”孙茹随口道。
“喂,大姐,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不是美指可我是导演啊!”易青一边捂着头,一边苦笑道:“我可没说你设计的方案不对,你要求原始布景也好,要求全手工搭建我也能接受,但是……你居然要在外景地种三片竹林、沟通两处隐泉、还要种一片桃花、放养不少于十种野生鸟类……这些也就算了,你还要土法喂养十二只鸡、一头牛、一群祟,还只能吃青草,不让吃饲料?你这是去拍电影还是去开农场啊?”
“哦!哎呀,对不起,你来了多久了?”易青问了一个非常白痴的问题,问完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哈哈一笑,正好为现场尴尬的气氛解了围。
杨娴儿一听这话,就知道这次又教自己赢了,易青和孙茹这就算是松口让步了。她努力装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还是忍不住心花怒放的没憋住笑。
,景块散了下来,掉了一桌子,易青一边拢住景块一边道:“还是不行。娴儿你要不要改个方案,我觉得……”
易青等孙茹说完,补充道:“给我带个汽水上来。对了。张建,你吃什幺?”
“你觉得你觉得,到底你是美术指导还是我是!”杨娴儿拿着一个文件夹使劲拍着易青的头、肩膀、手,俏脸憋得通红,生气的道:“你根本不相信我的专业能力!”
“拜托,易大导演!”杨娴儿理直气壮的反驳道:“你自己去农场看看,那些喂饲料打激素的鸡都是什幺样子!不是被激素弄得使劲脱毛,就是脱钙脱的不会动弹了,那样的鸡不会飞不会跳,拿来能拍吗?到时候罗大胖子和他的摄影组发飙你可别找我!土法喂养的自然生态下的家禽家畜就是和车间喂养的不同,活泼有生命力,适合静态摄影……切,跟你这种人说这个也没用,你呀,早就被资产阶级生活方式腐化了,严重脱离生活,啥都不知道!拍完这部戏好好下乡体验体验生活吧你!”
“呃……啊?我?什幺?”张建一下子反应不过来,顿时楞住了——不是叫我上来解雇我吗?
想到这里,张建不由自主地轻轻叹了口气……
杨娴儿看着易青,啧啧连声道:“哎哟哟,脸这幺臭。好了好了,易寻,易总,易……易大帅哥,别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嘛,伤你自尊了吧?我请我请,你吃什幺?呃……叉烧鹅饭,要个左腿对吧?肉食动物嘛,嘿嘿,小茹你呢?”
孙茹也尽量低声的用商量的语气道:“娴儿,确实是……这部戏已经用了巨资了,而且我们投在美术布景方面的预算已经改了两次了,超标再超标,这样我们没法向股东交代啊!”
张建静静的站在距离他们不到三米的地方看着这一幕。他一点也不介意这三个人完全把他当作透明的。来公司这幺久,他早听同事们说了,易青和他的易家班在搞创作的时候,是地震火灾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的,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到他们。今天一见,还真是名不虚传。
张建真羡慕这种生活。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各种办公室综合症,没有下级对上级的谄媚,没有上级对下级的淫威——只是一大群年龄仿佛的人在一起,拼了命的去把自己最喜欢的工作做到最好,做到极致,为了自己喜欢的艺术,可以放肆的大声跟自己的上司、老板、导演趾高气扬的争吵,吵完还不用担心被报复穿小鞋,因为这个老板,是天下最没有“威严”的一个老板。
易青和孙茹对望了一眼,默不作声。杨娴儿得意的道:“那不就结了!你有空在这里跟我磨叽,我看还不如赶紧打电话下去让他们重做预算案来的现实点儿!”
杨娴儿没好气的道:“你这人真奇怪,才毕业了几年,赚了点钱就变的这幺市侩了!你自己想想看,如果有人为了节省预算,要求你把《花木兰的主线思想和整体布局改了,你会同意吗?或者让李杜把剧本裁掉一段;或者让罗纲换掉自己惯用的胶盘,换一家赞助商的胶片来用,你觉得他们会同意吗?”
平时他们彼此间的感情都是好到随时可以生死相许的一群人,但是一旦到了工作的时候,几乎是每戏必吵;不过吵过即忘,一起工作的时候又亲密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