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利尔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也许是活得太累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这样疲惫不堪地一步步走向死亡。
他强迫自己压下那些负面的情绪,抬手把围在自己脑袋边上转来转去的黑猫抱进怀里,尽量露出了自然的微笑:“你们的伤势怎么样?”
“这点小伤几天就好了。”一直安静地盖着眼睛的人类终于说话了,伤痕累累的黑猫高兴地翘起尾巴,腆着脸开始撒娇,“希利尔,要梳毛!”
“……”为难地沉默了一秒,希利尔用指尖点了点黑猫背上纱布脱落后露出的秃毛伤口,委婉地提醒,“还是等痊愈之后比较好。”这斑秃猫还真下不去手梳毛,怕给撸得更秃了。
放下被打击得浑身僵硬的黑猫,希利尔靠着床头坐起来,鸦体贴地在他身后放了一个柔软的靠枕,让他能靠得更舒服一点。
闭了闭因为流泪而有些酸涩的眼睛,希利尔调整好状态,双手十指交叉着放在柔软的被子上,看向站在门边的红发女神:“俄弥尔,你从神墓里脱离,主神那边没有什么反应?”
“他要是想有反应的话早就有了。”俄弥尔不爽地哼笑一声,撩了撩酒红色的长发,“我说过了,那家伙一定一直都在注意着你,现在可能还正在兴致勃勃地等你找上门呢。”
“是吗……有些我不清楚的信息还需要跟你慢慢核对。”希利尔慢慢地摸着静静地停在自己掌心的白鸟,眼睑微垂地沉思着,“说起来,那座墓里以前还关押过一个叫洛拉的神,是吗?”
“对,不过她进去得比我早得多,神格早就被消磨殆尽了。”
“那可不一定……”想着那位在圣城潜心算计了两千年的天使,希利尔指尖捻了捻,但也没多说什么,只微笑着道,“那么,现在来说说吧,俄弥尔,关于你知道的一切。就从弗里德曼的事开始吧,他到底是谁?”
脾气急躁的女神不擅长讲故事,也不知道该从何讲起,这种问答的模式正合她意。
俄弥尔松了口气,爽快地回答了希利尔的问题:“我了解得也不多,我只知道那家伙跟伊戈诺、就是你们所谓的主神,长着一模一样的脸,而且他们之间关系很奇怪,虽然一直互相针对,但后期弗里德曼已经衰弱到那种程度,那家伙却不动手杀了他。”
“然而弗里德曼却在策划着如何杀了伊戈诺吗……”希利尔低声自言自语,“下一个问题,俄弥尔,你应该知道弗里德曼把神格给了我,还把神格碎片分别给予了他们几个,这又意味着什么?”
“呃,”他问起这个,向来爽快的俄弥尔却停顿住,露出了有些纠结的神情,眼神在围着人类的小动物们身上转了一圈,“我觉得这一段可能……”更适合私下里说。
向来最擅长揣摩人心的吸血鬼见状眨了眨眼睛,立刻自然地开口道:“说起来,现在也到了换药的时间,我觉得我们可以先去换下药。”
说着,鸦并不打算给在他看来脑子都不太好的同僚们反应的机会,径自变回身形,伸手就打算把那几个赖在希利尔身上的家伙拎走。
“没关系。”希利尔依然笑着,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意会到俄弥尔的意思,“就这样说吧,俄弥尔。”
“小殿下,别那么急,让女神阁下先喝口水。”鸦笑眯眯地插入了谈话,不让俄弥尔把那些话就这样说出口,至少在他把这几个家伙带走之前不行,“我准备了上好的红茶。”
俄弥尔每次提到这个话题都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以吸血鬼的狡猾,即使没听也能毫不费力地猜出她要说什么——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对他们几个而已是这样,而且是如果被他们知道了可能会对希利尔心生怨怼的东西,严重一点或许会反目成仇。
这会对希利尔不利,所以他绝对不允许俄弥尔还没说出口的这段信息被这四个家伙听见。
出乎意料的是,几个异族这一次出奇的默契,甚至不等鸦真的伸手去揪,他们已经一个个互相拉扯着跳下了床,用警惕的眼神盯着彼此往外走,似乎生怕对方赖着不走。
希利尔想:看起来这段时间的相处不仅没能让他们五个增进哪怕一点对彼此的信任,也没能让他们增长一丁点智力。
“都坐下。”他叹了一口气,平静而不容置疑地开口,“说完了再去换药。”
他这样自私而不择手段的人,难得愿意给出一条狭窄的逃生之路,这次之后就再没有机会了。
希利尔的命令无法违抗,几个拉拉扯扯的小动物俱是一僵,抬头偷偷看了一眼希利尔的表情,见他没有任何玩笑的意思,才慢吞吞不情不愿地又坐回床上,然后又死死地盯着彼此,像是随时准备情况不对就动手。
——希利尔怎么能这么心软呢,要是被这四个家伙知道了什么,万一背叛希利尔怎么办!
这鬼样子饶是俄弥尔看了也觉得无语,她回头看了一眼一直安静地守在旁边的赫洛亚,用眼神询问:他们一直这么弱智?
赫洛亚平静地看了回去,似乎没有领略到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