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那天总归是来了。
明早就得走了,屋里一众东西打扫的打扫,整理的整理,本想着好好收拾下该带走的东西,可把背包一拎出来,空荡荡的,曲禾才明白自己什么都带不走,亦如空荡荡地来,也失落落地离开。
夜半时分,曲禾躺在床上久久没有入睡,眼前一片漆黑静寂,屋里只有电铃还在一闪一闪的发出淡蓝光亮,牵扯着没有丝毫倦意的眼,偏过头,他望向黑压压的,隔在他和乔毅间的那堵墙
他们,只有一墙之隔。
你睡了吗?今晚没多陪你,你会不会生气?如果可以,你会想我留下来吗?
窗外下起了雨,胧胧雨丝飘进来,落在窗台绿萝叶上,泛泛蒙了层水雾,乔毅很慢地眨下眼,应该是倦了却没阖眼,眼底有掩不住的黯然。
手指微动,轻轻点在床褥,旁边是电铃的按压键板,只要往上一按,就能唤来那个人,就能满足他的私心
可他没有,只出神地盯着那堵墙看,像要透穿过去抓住什么昏暗中一声叹息,
你睡了吗?真想你多陪陪我,如果可以,你会愿意留下来吗?
夜雨在后半夜末了,漫起凉沁的晨雾,在老宅外缭绕着一团青烟似的薄环,飘漾着,一口气就能吹散。
当东边的天冒出了鱼肚白,随后洋洋洒洒的光影照下来,雾散了,曲禾也就该走了。
穿衣洗漱,整顿行装,一切准备就绪。和来时一样,一身休闲装加背包,轻便简约。
出门往外走,他没急着下楼,脚下一拐转了个方向,
推开乔毅的房门,他有些怅然,脚尖在门沿点两下,犹豫了会儿,终究往里踱去。
既然要走,总该说些什么的。
风有些大,吹刮着阖了半扇窗,搅动着布帘往两边掀去,曲禾拢起布帘拿带子挽住,把住窗框一角,推开,更多的风灌了进来,裹挟着初开的凌霄花香扑了个满怀。
之前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先生哪怕刮风下雨,也要坚持开着窗,直到后来趁他睡觉的时候关了窗,屋里可怖的Yin沉死寂,那种从深处蔓来的Yin森感让他明白过来,
这里就是一副棺材,一副把人锁到死的棺材。
他放下包,在床边坐下,理了理乔毅被风吹乱的额发。
“你今早就要走?”
“嗯,会有车来接我。”曲禾抿了下嘴,把乔毅右手掌摊在他掌心,手指搅着手指,掌心贴着掌心,像是揉捏更像是缠绵,指肤溢了汗,黏糊糊腻在一起。]
俩人都没想松开,佯装着不在意对方是否在意这过分的暧昧,事实上谁都不在意,谁都没推拒。
他想了想,叮嘱道:“先生夜里爱冒虚汗,得让人多留心着,像芒果荔枝这些东西要少吃,你容易闹肚子,还有”
还有什么,还有很多很多他想说的,可话到嘴边兜兜转转吞吞吐吐,终究还是咽了回去,说这些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
“我知道,谢谢。”乔毅客气地回他,或许是人要走了,没像以前那样对别人端着架子,事实上他也并没有对曲禾这样过,“回去了,就别做护工了,好好过日子。”
别再做这种劳心的工作了,要是遇见脾气比他还坏的人,受了气都没地方撒。
曲禾问为什么,他只勉强地给了一个“太累”的理由。其实,他只是不想曲禾对他的体贴再延续到别人那里,他乔毅就是这么“自私”的人。
“我快要毕业了,以后估计也没机会做护工了。”曲禾放下他的手掌,贴在腹肚处,“先生放心,罗护士长那里还有不少很好的护工,他们资历都比我好,也能照顾得更周到。”
他们,跟你比不了的。
乔毅淡淡回了一声“嗯”
“我给你揉揉腿吧,多揉才能快点好起来。”也许以后都没机会了。
乔毅没拒绝,曲禾便挪过去掀开了些被角,只是手还没触上,门外传进来的呼喊就打断了他的动作,
“曲禾,车已经到了,你快下来。”王姨站在二楼旋梯那儿喊,“磨磨叽叽的,师傅在催了,你赶快点!”
“来了,马上下来!”
曲禾转过头,真的要走了,他垂下眼,有些伤感地掖了掖被角,忽然弯下腰把乔毅抱住,埋在他颈窝闷着声告别:
“我走了,先生,你多保重。”
“好。”
颈窝处募地一空,曲禾转过身背上包,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乔毅看着他一点点离自己越来越远,看着他一步步走出门,看着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眼前。
离别就这么悄然而至。
右手食指颤动起来,像是挣扎般,在衣袖的掩映下微微痉挛,乔毅的眼眸涣散,迟一步地和他告别:
“再见。”
车开了,沿来时的路返回,后面的老宅愈见遥远渺茫。
曲禾看着看着,双手就捂住了眼,手掌心是shi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