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北方下完雪之后天特别干,风又大。小团子让大人抱着去拜年,活生生吹出两朵高原红,她晚上悄悄擦老妈的护肤品,又很小气地用帽子裹着脸。
回去之后脸上的皴裂还是没好。
就连耳朵都起了冻包。
林稚缠着父母买回好多油炸撒子,挑了特别甜的包成一袋,眼巴巴往季家去。他裹着烟灰色的羊角扣大衣,领子方方正正的,搁在下巴,正窝在沙发里玩魔方。
玩这个词,只能用在季嘉言身上。
没有小孩会觉得魔方是玩具。
她放下袋子,捏起一块脆角凑近。
男孩眸都不动,只咔咔转动魔方,张嘴来咬,甜的咸的?
甜的,很甜。
她递过去,没料到他玩得入迷直接含住了她的指。
细数起来。
其实林稚和季嘉言的身体接触实在不多,约等于无。三年级的时候,她还是不愿说话的怪小孩,只偷偷摸过季嘉言体育课脱下来,搭在篮球架上的外套。
衣服让太阳晒得发烫。
才碰到,手心就汗shi了。
等后来她上初一,少年获得全国青少年科技奖,表彰结束后从主席台下来,与她擦身而过。
拥挤躁动的人流中。
两人的手背,碰到了。
那天下午,林稚整条左臂忽然长出疹子。
校医说她过敏。
问碰过些什么平常没碰过的东西。
她想了许久。
没想到自己对季嘉言过敏。
不应该的。
不应该的。
男孩垂眸,纤长的睫毛遮住了太过惑人的眼。他慢慢吐出细嫩的小指,嚼着甜点,下颌的弧度有些僵硬。林稚伸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乖巧坐到地毯。
仰望他。
季嘉言玩一会儿,找来图纸。
记住步骤后,很快把魔方复原。她叫了声嘉言哥哥。男孩站起来,看着她擦到变红的手指,面色平淡道,滚。
滚是不可能滚的。
一天见不到他,林稚就会怀疑这个世界全是假的。
不滚。
她掖着红格子绒裙坐下,手抓着地毯,就不。
然后对方便沉默着,搬来积木和玩具车,将人围了个严严实实。
他笑,那我修个城堡,你就别出来了。
两人较劲似的对视十来分钟,季嘉言上楼去,再没下来。等后来林妈妈到处找人,寻到季家,才发现被玩具淹没的女儿。
像只被人囚禁的幼犬。
蔫蔫的,鼻子都起皮。
何娟有点生气。
又恨她不争气,没出息。伸手去拉,没料到已经不大鲜活的女儿死死拽着地毯,吼道,我不要出来,我死也不要出来。
母女两在别人家里,一直闹到陶玉龄和先生季建林回来。
三个大人看着个小东西没办法。
她扣着桌腿,抱着玩具,眼泪和鼻涕一包一包的,但就是不说为什么不走,或者想要什么。后来林爸爸过来,看女儿在别人家里闹成这样。
觉得林稚失了体面。
不是个好孩子。
就不顾妻子阻拦,强抱起人,按住她疯狂挥舞的手脚,跟捆螃蟹似的钳制着往外去。林稚不依不饶,还在嚎哭,她才几岁的年纪啊,从小闷闷的粘在大人身边。
哪这么疯哭过。
何娟让她哭得心都碎了,伸手不停抹孩子脸。
红着眼也落泪。
林稚是喜欢季嘉言。
但从来不肯伤妈妈的心,这会儿看到母亲的泪便陡然止住哭泣,默默攀住老爸的脖子,看向楼梯。
嘉言哥哥。
她叫一声,缩起脑袋。
全身的机灵和抗争都像死透的落汤鸡,热水一浇,毛便悉数褪下。
一直闭门不出的季嘉言下来。
在囚禁她的地方重新摆好积木建起城堡,留出一扇很小的门,只能容林稚这样的毛孩爬过。
女孩从老爸怀里下来,重新回到城堡,装腔作势地开门爬出。
一字一顿道,那我先回家咯,嘉言哥哥。
季嘉言能怎么办?
在两家父母别有意味的注视下,硬着头皮,生生把滚说成了好。
刚才还哭的何娟忽然乐了。
挽住陶玉龄说,两个孩子太好了,以后我们妞妞就送你们家吧。
男孩抖了抖。
浑身的拒绝。
奈何被母亲拉住,跑也跑不掉,只听大人在一旁不着调地说笑,听到什么小媳妇,向来没什么的反应的脸一直红到耳根。
很红很红。
是的。
现在的他还是那个沉默寡言,但是尚有余温的季嘉言也会向大人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