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久琢办了一个个人摄影展,半公开性质。作为在业内小有名气的自然派摄影师,他在这次,也是唯一一次个人摄影展中,首度公开了他最珍爱的影像。
是人体摄影。
挂在曲折廊道尽头,印成巨幅的相片。
是该摄影展吸引了最多讨论、最具争议的作品。
暗蓝色的基调,窗帘缝隙一条金白色的线条切割画面,一个赤裸着的人,站在唯一的光线之中,裸露的后背大半浸没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曲线完美柔和宛若女子,微微露出的ru侧像浅浅的壑,有一弯浅浅的Yin影。
可相中人接近高光微侧的脸庞,脖颈咽喉处的弯曲,是更加显然清晰的男性轮廓。与光融合在一起的人影,不仅模糊了亮与暗,也模糊了鲜明的性别界线。
这是一张混淆性别,却不畸形,结合了柔美与坚韧,混合气质的人像,色彩、Yin影对比强烈,有油画般的质感。
来观展的大家一边惊叹来自这幅作品带来的震撼感,一边心里都门儿清着,这照片里裸露却不下流的背影就是摄自方摄影师那位神秘爱人。
照片是时荀淼同意放出来的。
他在方久琢修图的时候,看到这张照片。初时很惊讶,惊讶的不是自己半裸着被拍,而是方久琢居然拍了人,原来那天早上他不是在开玩笑。
方久琢见时荀淼久久不说话,以为他因为这种略露骨的照片不高兴,转头想辩解。
时荀淼夺了他的话头,先道:“你不是从不拍人么?”
“?”方久琢眼神里投来疑惑,“我可没说。以前不想把人拍入镜只是觉得不搭。我从来没说过不想拍人。”
“是吗。”时荀淼呢喃着,眼睛望着电脑上照片里的自己出神。
这是未经他本人允许,便拍摄下的照片。还是半裸着的,以他这具身体。
时荀淼还记得那天方久琢说他看到比天空更美的风景,还以为是他又在说什么玩笑话。但好像、也许是真心话呢。
“你觉得好看?”
方久琢和他一起望着照片,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好看的。是造物者失手创造出的一个美丽的事物,它绝对不是一个错误。”
他拉过时荀淼的手,握着。
“你没有觉得不高兴就好。”他伸手指,对着相片,隔空大致地描了几圈,“每一次打开你的身体,我都在想这是有多美。淼淼也许你觉得它对你来说是不尽人意的,但它也是最独特的。你在实验室有优秀的成果,你比很多人活得都要优秀,以及我爱你、昭昭也爱你。我想你不会再因为关于这样的体质而烦恼,你看影像里的你,自信又慵懒,现在的你我觉得是最好的状态。”
原来他是自信的吗,自信这个词,时荀淼从来都未放在自己的头上过。这个标签自带的闪光好像就与他相冲,太过于明亮能把他灼伤。
可现在方久琢告诉自己,现在的自己是自信,自己真的能够面对曾经融进血ye里的扭曲坦然处之吗?
方久琢察觉到时荀淼的走神,稍微掐了一下他的手。看他眼睛逐渐聚焦,望向自己,便决定说一下自己的想法:“淼淼,要不要把照片展示出来,作为我摄影展上最引以为傲的压轴作品?”
他们静静地对视了良久,直到方久琢看到时荀淼缓缓地、轻轻地点了点头。他拉着时荀淼的手,好好地亲了他一下。
其实要把淼淼这张照片分享出来,他内心很大是不情愿的,即使并没有夹带任何情欲色彩在照片里,反而是圣洁得让人不敢轻易亵渎的影像,他也还是不想让外人知道他的宝贝。但是有一件始终让他耿耿于怀的事情,最终促使他下定决心。
淼淼对于自己的身体到现在还是存在介怀的,尽管较起之前要好太多,但方久琢偶尔还是能感受到些许,比如他对方久琢明显的男性特征会流露出向往,这个毛病从以前到现在都一直存在着。方久琢有时会很享受,但也会心疼,其实他的淼淼很优秀,他不忍心他一直困囿于这样的事情上。
结果到了影展当天,因为两人前夜的胡闹,没起得来,等到了傍晚快闭展的时候,才匆匆从家出发,方昭昭托给保姆阿姨帮看着。
时荀淼坐在车上,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就好比要去面试一般,来往的参展观众是他的面试官,任何的评价虽然对他没有实质上的伤害,但都多多少少会有影响。
方久琢开着车,余光看到时荀淼攥紧的手,便腾出一只手,握住时荀淼,道:“淼淼干嘛这么紧绷,你是要去考试吗?”
冬天,天黑得早,路边的都亮起灯来,明晃晃的,等他们到目地的估计都没人了。时荀淼蹭了蹭方久琢的手心,摇摇头:“没事。只是你一个主角今天都没在现场,是不是不太好。”
方久琢于此是无所谓的,不过接着时荀淼的话说下去也无妨,“还好啦,我比较遗憾没听到他们怎么夸你那张照片,一定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词都用上。叫什么,彩虹屁是吧,我想听听。”
时荀淼笑了一下,知道方久琢在缓解自己